015

满听醒来的时候，入目是大殿精致的藻井。

她身上盖着棉麻纱的薄毯，枕着两本书皮松软的古籍。

松月凉坐在一边，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认真。

他面前多了一张矮几，小巧的茶炉中炭火正旺，茶香四溢。

满听坐起身子，入目是神殿、湖泊、晚霞、煮茶看书的少年。

“醒了？”

少年的声音清透，像是雨后树上滑下来的雨滴。

“看来以后上课要盯紧你，太能睡了。”

真是可惜了，这少年偏偏长了一张嘴。

满听将身上的薄毯叠好放在一边，打开了一本被她枕着的书。

扉页写着《志怪故事108篇》。

满听翻了几页，年代久远，全书都是毛笔字，看样子是不同的人手抄下来的，每一个故事的字迹都不相同。

她刚好翻到一篇写神明度西的，准备随机翻页的手停住了。

看完故事，茶水喝尽，太阳也边变成了橘黄色，悬浮在落日湖之上和之下。

满听站起身子，几步便跨过大殿的门槛儿。

“别再往前了。”

松月凉将手中的书放下，几步追了上去。

大殿除了前侧有上下用的九十九级台阶，三面都是没有栏杆的高台。

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满听后知后觉。

崖壁上的石阶都没有栏杆，这里没有，倒也不奇怪了。

虽然离边沿还远，她仍旧面色坦然地后退了几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满听一直以来都沉静又稳重，以往在人前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弱点。

这会儿的小心思被松月凉看透，还被他嘲笑，她有些生疏地冷哼了一声，算作反击。

橘红色的太阳沉甸甸地，似乎一晃便坠了下去，只剩下漫天的漫湖的晚霞。

满听这才想起拍照记录，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但她只拍了一张晚霞。

她这才发现，落日山没有通电没有通网，照片的地点显示为未知。

小心翼翼将照片保存好，她侧身询问。

“校长，你走上来的？”

“嗯！”

松月凉这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总不能跟她说自己是撕裂虚空过来的吧？

他偏头，“你？”

“我骑单车！”

松月凉皱眉，“我是想问，心被你吃了？”

“心？”

满听一脸茫然。

“你？”松月凉解释道，“为什么不说您了？”

满听无语。

果然是个心胸狭窄的小屁孩。

她只能一本正经道：“您表示尊敬，你表示我们是好朋友。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

哄孩子么，这么说肯定行。

果然，松月凉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

“行，但还是要注意。”

满听态度端正。

“好的，我记下了。趁着天没黑透，我用单车带您下山。”

两轮怪……

松月凉纠结片刻，高冷地点了点头。

满听转身返回大殿。

“这些……”

“不用管，木老会收拾的。”

满听见他对这里很是熟稔，便没再开口。

松月凉停在神像前。

“许个愿吧！”

说完才惊觉自己多管闲事了，哪有妖神按头要求人类许愿的？

“别太过分的。”

若是不过分，看在她今天这么难过的份儿上，就帮她实现。

满听不信许愿就能实现，所以她许了一个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她在心底道——希望我的右耳能重新听见声音。

松月凉侧目，她的右耳很好看。

竟然，听不见声音么？

“晚上给我做鸡蛋饼！”

他突然开口，且理直气壮。

鸡蛋饼就算是这次的供奉了。

“好！”

看在他陪自己一下午的份儿上，鸡蛋饼管够。

——

满听跨上单车，见松月凉有些无措地杵在一边。

“跨做或者侧坐都可以。”

这是松月凉第一次见两脚怪，他突然有些后悔。

“没关系的，我技术很好，这单车还有车灯。”

满听伸手将心形的车灯打开。

天色还亮，现在还只能照出微弱的光。

松月凉见她这般诚心邀请自己，心一横，直接侧坐了上去。

两条大长腿有些憋屈得弯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