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又乱了
沈客亭稳稳地抱着姜水烟,一路远离人群,朝着与他们反方向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却发觉似乎偏离了先前从京城中出来的路,倒是同姻缘庙愈来愈近。
沈客亭抱着姜水烟不曾撒手,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先前少女些微发抖的身体如今正逐渐平复下来。
她脸上的印痕明显加重,被掌掴的那半张脸甚至已经慢慢肿起来了,需得抓紧处理一下。
沈客亭仰头望着山腰处的寺庙,抬脚步上了石阶。
这座庙其实叫佛光寺,寺的后院种着一棵似有年岁的老树,早些年间,不知是谁在这棵树上挂了心上人的名字,最终两人修成正果后来此还愿。
久而久之,知道这件事的人变多了,这里就成了痴男怨女们的一个寄托,这棵老树上也渐渐挂满了牌子,摇身一变成了姻缘树,而佛光寺正因此出了名,被人称作“姻缘寺”。
寺外正有两个洒扫的小和尚,见到来人后明显一怔,随后几步上前迎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眼下天色不早,若想求姻缘的话择日再来吧。”
沈客亭闻言腾出一只手来朝两人行礼,缓声回言:“二位小师父,我们并非来求姻缘,这位姑娘脸上受了些伤,若不快些处理,恐怕会有后顾之忧,所以特来叨扰一二暂做歇脚。”
听了沈客亭的话,那两个小和尚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姜水烟的身上,小姑娘似是有些胆怯,一直将头埋在沈客亭的怀里不肯动一下。
沈客亭见状笑容稍有些无奈:“这姑娘心智不全,二位小师父莫要见笑,她方才被人掌掴导致脸颊泛肿,瞧着很是严重,不知这里可否有些消肿的药膏?若是没有,找些冰块来也可。”
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已经对沈客亭与姜水烟的身份猜出来个大概。
佛光寺距离飞花筑的位置并不太远,踏青宴一事又早早便传了出来,今日来此的都是京中非富即贵的人。
而面前这男子一身杀戮之气,却不见半点罪孽,从前更是未曾见过,恐怕是打边关回来的那位将军,他口中心智不全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六公主姜水烟,还能有哪个贵人是心智不全之人?
不论是谁,都不是他们佛光寺能得罪的起的。
想到这,两个小和尚不约而同地妥协点头:“既然如此,二位施主里边请,先让空禅为你们带路,我去给这位姑娘找些药来。”
法号为空禅的小和尚听后立即笑着为沈客亭指路:“施主这边请。”
佛光寺内宽敞明亮,布置虽不如那些盛名在外的佛寺,却也算是尚可入眼,沈客亭的神思全都在姜水烟的身上,并没有闲情雅致去观赏这寺中的景物,只顾着凝神跟上空禅的脚步。
他们一路来到了后院的空房。
“二位施主,除了此处,旁边还有空房,天色已晚,你们可先在此处歇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有劳空禅师父。”
沈客亭颔首道谢,一脚踢开了房门,抱着姜水烟进了屋。
屋内似常有人打扫,并没有落上灰尘,看起来整洁朴素,倒是彰显了佛门的清净。
现下已入了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沈客亭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姜水烟放在了矮榻上,他借着门外的月光起身点亮了烛台,一瞬间,屋内烛火通明。
待这些都完毕后,另一个去取药的小和尚也回来了,他一手拿着药膏,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冰块走了进来。
“施主,您要的东西。”
“有劳小师父。”
东西送到了沈客亭手里,那两个小和尚也不好再多做停留,与之道别后便先后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屋内重归寂静,姜水烟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矮榻上,视线盯着地面,眼睛一眨不眨,安静的让人觉得反常。
如今沈客亭只要一看她,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她脸上那道鲜明的巴掌印,如今已隐隐发紫。
他长腿迈开,两三步走到了姜水烟身前,单膝蹲在了地上。
他将那瓶用来消肿的药膏先放置在了案边,而后拿起手上的冰袋,缓缓凑近姜水烟的脸侧。
冰袋仅仅只是刚挨上姜水烟的脸,便听她突然间惊呼一声,身子下意识躲闪,却一下子撞到了桌案一角,顿时,两行热泪从她眼中夺眶而出。
“痛!阿烟好痛!呜呜呜呜阿烟好痛!”
积攒已久的眼泪一时之间竟似泉涌般湍流不止。
沈客亭握着冰袋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双唇轻抿,心中一阵抽痛。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水烟。
不知为何,她明明心智如同孩童一般,却比大多数人还要坚强,在人多的时候,尽管受尽了委屈,也从不肯哭一声。
可如今这般却是第一次见。
沈客亭今时今刻才知,心疼究竟是种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