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婚
黎明女神厄俄斯用玫瑰色的手指拭去脸颊的眼泪。(注:1)
黑夜褪去,曙光遍撒之处,带着清香的花瓣和玫瑰香味的女神之泪坠下,它们从草叶鲜嫩的尖儿上盈成清晨的露水。
一抹儿白色的影子极快地从天边划过,女神眯起了眼睛,声音带着迟疑与迷惑:“丘比特?”
她记得这一位,最近可是十分忙碌。
而且,他是什么时候长成这样清俊而秀美的少年模样了,维纳斯向来牢牢攥着自己的那一份儿权柄,若不是爱情的力量太过于无常,时而温良时而暴戾……
思及那位心胸狭隘的女神,厄俄斯咬紧了双唇。
爱的起源之力最为荣盛澎湃之时,亦是须得专一用情至深至极,无法多情,这与维纳斯所需要的泛滥欲|望起了矛盾的冲突。
若年轻的小爱神当真能逃出那毒妇的禁锢……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她揩去眼泪,天边已见不着丘比特的影子,厄俄斯挥动缰绳,绯色骏马疾驰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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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格诺斯的宫殿,巴特早早地便等候在门口。
极快的脚步声出现在长廊的拐角,那儿出现一位美妇人。
忧虑落在这位母亲青黑的眼袋上,她不确定普绪克是否接受了这个男孩子的求|欢。
王后拢了拢垂落在脸颊两侧的碎发,细细出声询问。
戴着面具的人沉默地点了点头,犹豫了短短一瞬,克制地说出普绪克让他回答的话语。
“那实在是太好了……”王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恢复了不疾不徐的语气,“那日在竞技场上,我就知道,你与普绪克,一定是有缘分的。”
这个年轻力壮的男孩子,敢于在神使的威压之前保护公主,若是上了战场,想必也是格诺斯万里挑一的勇士。
王后想要进去,巴特却上前一步:“公主殿下她,需要休息……”
于是她挥手招来一个侍女吩咐了什么,等那侍女端来了需要的东西,她又犹豫了一下,让人下去。
掉转头对这与她小女儿春风一度的少年说道:“须得轻柔地洗净受到创伤的贞洁之地,若未来你足够好运,普绪克诞下孩子的一日,你会拥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得以常伴在她的身边,去吧。”
巴特接过盆与布帕,腼腆点头应好。
只见王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位侍从行色匆匆赶来。
巴特看着他们离开,只听见一点儿内容。
“大祭司……一切已准备妥当,切莫让公主陷入浓重的睡意……黄昏之前……”
“再多等待一会儿吧,神明会体谅一个母亲的心的……”
“……耽误时间……不详。”
人声远去。
巴特刚一转身,房间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差点撞到他胸口,盆里的水随着后退的动作晃荡起来:“公主!”
“嘘——”
原来,普绪克一直偷偷躲在这儿听着。
“我可一点儿事没有,你去洗洗吧。”
巴特的脸又红了,他庆幸着自己还戴着面具:“嗯。”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普绪克眼睛极尖地瞥见了长廊拐角处的人影,她伸手把巴特直接拉进了房间,自己快步上前。
“爸爸!”
“怎么样,还难受吗……”国王握了握普绪克的手,“你妈妈说这会儿你还在睡着,不愿让我过来呢,我不放心,要不是嫁衣还需要她把关,在离开宫殿之前,我可没机会见着我们小瞌睡虫了。”
普绪克顺势挽起他的手,往外走去:“睡的好极了!”
可不能让爸爸发现了巴特。
……
黄昏将至,疲惫不堪的准新娘已经梳洗完毕。
普绪克的头皮从未这么紧绷过,那一头蓬松顺柔的褐发被抹上湿滑的油脂,梳成了六股辫子,盘在脑袋上,就像一坨……她都不忍心看镜子里的自己第二眼。
而且,为她梳辫子的老妇人还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还是什么歌谣,含糊又冗长,听得她脑子嗡嗡的。
脖颈与胳膊上也涂上了好几层,香得刺鼻的油膏……普绪克忍受着这种黏糊糊又脏兮兮的感觉吃下了一个有她拳头大的芝麻糕。
——很好,现在就连喉咙里也感觉黏腻的想吐。
在最后出发之前,普绪克找着机会。
她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将那把匕首塞进了勒紧的裙腰里。
这无疑是一桩哀伤的喜事,但普绪克悲伤不起来。
她头戴墨角兰编成的花环与一块轻薄透明的鲜红色面纱,温顺跪在婚车之上,微微弓腰低头,双手交握着紧贴肩榜,虚虚放在胸前。
……因为她手掌底下那儿,什么布料也没有。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身体的健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