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夜同载
(一)
走廊尽头,北区603室。
“好烦啊,本来这个床位堆行李正好,现在突然要搬进来一个人,东西都没地方放了。”
“我听他们班的人说,她突然住宿是因为她爸妈抓到她跟摩球路那儿的小混混开房间……”
“啊……我看她戴着眼镜成天在那儿看书,还以为她是个书呆子,居然玩得这么开?”
“哪里啊?书呆子至少也要成绩好吧,你看她哥成绩那么好,但她就一般……”
上课预备铃响起。
“快点,堆在边上算了,晚上回来再理吧。”
“走走走……”
穿堂风灌阳台而入,随闭门而止,闲聊声在走廊飘远,室内归于平静。
陈写银伸手点亮浴室灯,手里还拿着未拆封的牙刷和毛巾——适才原住民的突然回袭,把她和随身行李一道堵在了卫生间里。
摩球路的小混混……她脑中浮现兰祈恒满臂纹身的模样,笑意没来得及显露便消散在嘴角。
血腥味、汗味,他沉默的哭泣,肩窝被泪水浸湿的潮意……重创之下,他没了戒备和傲慢,把脆弱暴露在她面前。他转身抱住她,这一动作包含的亲密与信任,本应让她欣喜,可一想到当时的画面,她却只觉得心酸不安。
从爸妈暴怒中拖着她冲到摩球路那夜之后,日子过得飞快,事态完全脱离了她的意志,现如今……她连学校都出不去,几乎与外界隔绝了消息。
收拾完行李,她径直去了体育馆,如她所料,她哥哥在打篮球。见她突兀站在篮球架下,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冲她打招呼,只是扭开头,继续和队友一起嬉笑,与她形同陌路。
这个状况出现在她那天满身是血地回家之后。
终于等到一场球结束,她走到休息区。
“有空吗?”
他瞥她一眼,收回视线,低头继续收拾挎包,漠然道:“没。”
她顽固地站在原地,安静等他整理。
余光里陈写银仍等着,队友都坐在旁边,察觉到气氛古怪,周围不觉安静下来,窃听的耳朵有意无意竖起,他皱起了眉,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上课去了。”
陈写银知道他的脾气,逼近在他脚边,强行闯入他的视线:“要在这儿聊?”
他草草系上鞋带,不自在地向后躲,直到靠上椅背,避无可避,这才抬眼认命般瞪着她。
驱散了旁人,高耸的场馆异常空寂。
“爸妈怎么说?”
“……什么?”他装傻,仰头喝了半瓶电解质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
“所以你到现在也不觉得你做的事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鸽子的命不是命?没他们高贵?”
他反问的语气平静至极,明明是问句,听起来却不容置疑,好像在复述一道公式。
眼前的人越发陌生,陈写银不觉后退。她知道自己在家里的话语权极小,在这件事上尤甚,可她必须问:“兰祈恒会有事吗?”
他冷笑出声:“怎么?他比我重要?你现在站在他那边了是吗?”
她下意识摇头,可眼中关切眼神明显。
他的怒火渐燃,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够了吧?你闹够没有?一开始要不是你往那鬼地方跑,后面会有这么多事儿吗?还嫌惹出来的麻烦不够多?他算什么东西?你至于吗?”
看他的反应,陈写银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死了一个人,必然要“有”一个凶手为此负责,无论那个人是谁。
她只怕那个人会是兰祈恒。
不过,有件事他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不可能的人多生念头。如果不是她,之后的一系列恩怨不会发生,兰祈恒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哥,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害怕……仇报来报去,就像莫比乌斯环,没完没了。”
他起身拎起挎包,半含笑意:“那你可以放心了,把他踩到底,这事情就结束了。”
(二)
整个后半日,陈写银都逗留在体育馆器材室里,外面运动的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直到天黑。
不知不觉间,篮球哐哐砸地、从球框上弹落的声音没有了,羽毛球场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也消失,器材室外渐渐安静下来。
陈写银放下书,枕着胳膊躺在软垫上,耳朵听着血管里发出的细微流动声,银白月光透过高处条窗洒进来,窗格的阴影也落在她身上,好像有什么被困在了月色里。
隔着重重高架,忽然传来开门声,她不为所动——多半是有学生来还器材,她特意躺在器材室深处,旁边是积着厚尘的铅球架,几乎不用担心会有人过来。
门又合上了,她松了口气。
手有些麻,她活动着手腕,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