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
,我有时很难把它说出口,总觉得“我离开了”要比“我走了”郑重得多。
可能我就是有着矫情的职业病,喜欢咬文嚼字,周思昂口中的“离开”让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我考研的理由很充分,离开他的理由却不充分。
我尝试着辩解,告诉他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同他讲我会在他这一届高三毕业后离职,我想他可以理解我。
他果真懂事,甚至理解过了头,他问我,如果没有遇上他,没有插手他的事,我还会不会打算离职。
会不会呢?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
他或许不是一个特例,没有他,我可能也会遇见另一个深陷泥沼的学生,我还是会想要拉一把,还是控制不住感情用事,只是他让我更早地明白了,我眼里的世界是多么的泾渭分明。
学术的乌托邦虽是一叶障目,但至少我还能蒙蔽着,说服自己去寄希望于未来的改变。超人是不存在的,我得接受自己的无能与渺小,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领域,谋一份生计。
“并不是因为你,我们都只是努力生活的人,谁也没有压倒另一个人的重量,离职是我综合考量的决定,你不要往自己身上瞎想,好吗?”
我的话大概有了作用,他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开始和我聊起别的话题。
他说他假期待在家里很无聊,除了写题就是画画,天空每天都阴沉沉的,搞得他心里不舒服。他有天散步碰见一只流浪狗,冻得奄奄一息,毛都脏兮兮一绺一绺的,送去宠物医院的路上还有微弱的喘息,到医院后不久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时候他想着,要是自己能早一点捡到小狗,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它生命里的救星。
可是没有那么多巧合的时机,任何事情都没有常态,生命一旦出现凋败的信号,迟来的援手也会成为阻力。
我听着,不知道他是在说那只小狗,还是在说别的什么,我不安地觉察到,他不仅是身体病了,连心都生病了。
大学时期,我短暂地学习过教育心理学,可理论与实践中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在真正需要学以致用的时候,我发现我跨不过那条深沟了。
那天临走前,周思昂问我,是不是要考首都的研究生,我回了他“是”,他没有立刻作出反应,却在我握上门把的一刻叫住了我。
“许老师,我想考到首都去。”
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听过他说“想”了。
他有了想做的事。
无解的命题中,我又看到了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