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出殡
苏昭宁又做梦了。
他想,魏玉的梦有预示性作用,那他的这些梦怎么全都是滞后性的,不仅滞后,还跟真实发生的有差异,梦境自己改造了一番。
今晚这梦,他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的。
梦中的他面色苍白疲惫,形销骨立,一副风一刮就能被吹走的模样,看得他自己都觉得心疼。
四周全是人的谩骂声,骂的话比现实中的还要难听。
他耳尖听到几句——
“才克死了妻主就出来祸害人了,你这种男的怎么不去死!”
“秦临才刚刚中举,她跟我侄女是同一批举子,府学中的同窗跟师傅都对她评价极高,是个勤奋谦逊的好后生,未来大好前程啊,如今被这男的给克死了,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我看这珍馐阁也别开了,指不定哪天也把咱们克伤克残了。”
“可不是么,他不仅克妻,灵崆真人说的是天煞孤星入命,六亲邢伤。他们家最近收养的那个小男孩不是就被他克到宫中去了么,听说这个男孩原本是周边乡下的,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把人家买了来,那男孩还不会被送到宫中呢。我说呐,命不够硬的还真不敢跟这苏公子有什么牵连,人家无需动手动脚就能将你置之死地。”
“啧,可惜了他这脸蛋跟身材,你看他的肩腰臀,这身材藏在宽松的衣衫下都能感受到律动,不知道在我身下是什么滋味,唉不行,我今晚得去趟道观......"
“苏公子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身居人下,要我说肯定得是他坐在咱们身上自己动啊哈哈哈哈,这样的小野猫最带劲儿了,咱们大兴朝的男人还是太保守了些,干事的时候要声儿没声儿,要动作没动作,像条死鱼似的。”
“哈哈哈,你说的是你那寡淡的夫郎吧。”
······
看客们说着不堪入耳的话,闹事者则是齐齐大喊白布上的十六个血淋淋的大字——为商不正,谋财害命;夺命火锅,血债血偿。
跟现实中一样,三个壮硕如牛的女人。
地上的男人用凄厉的声音说着狠话,他现实中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现在来看,这男人边说话边暗自观察着“苏昭宁”的情绪,眼睛还时不时往四周围着的群众看去,像是人群中有他所熟识的人。
苏昭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人群中有个戴着帷帽的人,看不见脸,她背手而立,不受周边看客影响,岿然不动,虽看不到她的情绪,但苏昭宁能感受到那股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梦中的自己身上。
青荔早早在人群中暗自观察,场上的一切按照白日现实中进行下去,却在最后独独少了魏玉与楚慈二人的出场。
对,他想到刚刚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话,楚慈在他的梦中是被送进了宫中,那么魏玉呢?她此刻又在哪里?
苏昭宁已经无心再看重复发生的一切,他开始往春满桥上走去,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看不见他,自己犹如鬼魅般游荡在梦中。
他要去找魏玉,问问梦中的她为什么只在遇见她之前曾以背影的方式出现,而在现实遇见后却从未光顾过自己的梦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在柳叶巷买下的宅子门前,院子门掀开一个缝,他悄声走进去,看到的却是一对育有一双子女的年轻夫妇。
他走上前开口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住在我的院子里。”
没人回应他,院内的男人抱着孩子逗哄,女人则在那棵桂花树下温习学业。
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没有魏玉,不,或者说,是他的梦里根本没有魏玉这个人。
苏昭宁神情恍惚地走出院子,忽然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迷眼,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有一组丧事队伍向自己走来,前方是两个穿着麻衣丧服的女子,棺材上头坐着个同穿麻衣的小女孩,手里捧着灵牌。
天空暗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凄怨的哭声跟锣鸣,阴风阵阵袭来,苏昭宁看到掩在队伍中的自己,他比刚刚自己见到时更加憔悴瘦弱了,不同于旁人的悲伤,他脸上是一片的麻木空白。
出殡队伍越来越近,苏昭宁浑身微微颤抖,因为他看到牌位上的名字——
亡妻秦临之灵位
亡妻,秦临,灵位。
他认得每一个字,却不懂其中含义。
装着秦临尸身的棺椁从他面前路过,场面猛然一变,秦临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
秦临原本与魏玉一般的身高,此刻却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站立着,她歪着身子,左小腿以极度扭曲的方式往后面扭去,像是洗脸时拧的帕子,脚尖朝向后方,那只腿被尖锐的捕猎器贯穿,还插有树枝,鲜血涓涓流出来,整条腿都染成血红色,而她的脸上,树枝插入左眼,鲜血布满半张脸,另一半边脸是死灰色,那只完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昭宁,眼珠子凸出,眼神里流露出苦痛、狠厉、决绝。
最后,她伸手掐住苏昭宁的脖子,大喊道:“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