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五

谷从跃用那种特别心虚的语气说：“那当然！我去长崖岸找东方，一块儿回来。”

茹争流也嘿嘿两声，把谷从跃给嘿嘿毛了，老实道：“你不知道啊争流，南巡以后那边一天一个样！我一定得带你来看看！我们从股市抽出来的资金想投到那边地产里去，东方看好了几个项目，就等我去呢。”

茹争流有些生气，但自己也经常出差，一出去也是好几个月大半年，实在没有发火的资格，只好摁着性子：“那行，你注意安全。挂了。”啪一声摔上电话。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茹争流和六个编剧一起，以她一家的故事为蓝本，经过整合加工，写出一个电视剧剧本《走过年华》。这是茹争流成立影视公司以来第一个正剧剧本，讲述了1970年以来住在老巷子里的一家老小所经历的风风雨雨爱恨情仇，在时代变迁中演绎人间喜乐。

虽然题材比较严肃，但茹争流对电视剧的坚持就是：狗血、好看、抓人眼球，一定要能调动观众情绪，哭也好笑也好，反正不能困。在这个主导思想下，这部本应属于严肃题材的年代剧充满了鸡飞狗跳的狗血日常，什么身世之谜、失忆重逢、多角恋爱、医学奇迹、家庭内斗、天降巨款、虚假兄妹……甚至有部分变装、谍战情节，力求每一集都能让观众“啊？”上好几次。

前居委会主任把剧本拍得啪啪响，放出豪言：“信不信，咱这本子，不说五年十年，起码往后三年，都没有能和它比的！这绝对得于进来拍啊，就是他的菜！”

陈达峰那个项目先杀青，不知道在哪儿听说有这么个本子，一早钻进编辑室，非要看剧本。

居委会主任跟他说：“小陈啊，不是姨不给你看，这就不是你的风格，你就适合打打杀杀。”

陈达峰老大不愿意，梗着脖子说：“我怎么就拍不了了？张阿姨你不要小看我，茹导都说我有长进咧。”

居委会主任不愿意听他咧来咧去，索性就把剧本递给他。

陈达峰坐在编辑室的小茶桌那儿看，一会儿看见这家男的和女特务搞婚外情，一会儿看见这家女的和婆婆斗嘴皮子，一会儿看见这家小孩儿被人贩子拐跑了……看了不到半小时，灰溜溜把剧本还给了居委会主任。

居委会主任笑眯眯接过剧本，问他：“怎么不看了？”

陈达峰垂头丧气：“你们怎么这么偏心，只给于老师写东西，也看看我嘛。”

居委会主任指着角落里抽烟的退休法官说：“找他，他正琢磨个警匪的。”

陈达峰喜笑颜开，“哎”一声，屁颠颠往那边去了。

过了半个月，于进刘旭带队回来，也不说歇歇，直接就拿剧本去看。

第二天他俩一块儿找到茹争流，排排坐在她面前，笑眯眯看着她。

茹争流觉得不太对，要是只因为剧本，于进来就行了，刘旭也来，那肯定有别的事……她一眼扫过桌上的台历，1992年10月，猛然想到和这俩人的“五年之约”，心里就“咯噔”一声。不停对自己说：不会吧不会吧，这些年合作得挺好的啊，这兄弟俩不会真的要走吧……

再抬头笑得就有点儿不好意思，正对上对面俩人不好意思的眼神儿。

茹争流就和于进对着不好意思起来，俩人艰难地保持着笑容，生怕谁先把笑停下了使气氛变差。

刘旭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开口：“茹导，我俩到你这儿马上就五年了。咱们当初说好的，我们给你干五年，这个片儿拍完我俩就想走了。”

茹争流去看于进，于进嘿嘿两声，不住挠头，然后把脑袋低下了。

茹争流深深吸了口气，对刘旭：“好好的怎么要走？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谈嘛。”

刘旭看于进不说话，便直说：“什么都挺好，这个本子他特别喜欢，昨晚还说以后想找这样的剧本难……但是我俩一直想开自己的影视公司，总不能一直在你这儿呆一辈子吧。”

茹争流试图挽回一下：“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入股凤羽啊，这就是咱们共同的公司，也是你们的公司。”

刘旭拿指头捅了捅于进，于进扭了扭，才抬起头，嬉皮笑脸说：“茹导，我俩想自由一点儿，自己当自己老板。你看，这几年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住……”

茹争流想了下，觉得强留也没什么意思，站起来向他们伸出手。

于进和刘旭忙不迭站起来，分别和茹争流握手。

茹争流说：“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你们能力这么强，自己开公司的话肯定很快就会有所成就，将来我们有的是合作机会，一样是一起拍戏。到时候可要优先和凤羽合作，咱们可是好几年的交情。”

于进慌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刘旭点头：“茹导你放心，咱们知根知底，以后也是兄弟。”

他俩在公司本部呆了没几天，就拉着队伍出去拍《走过年华》，大伙儿都知道他俩拍完了就要离开，士气难免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