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八

规格定得特别高。

现如今大多数人家结婚都是在院子里搭个大棚，请亲戚朋友在棚里吃饭，在家里举行个结婚仪式就送入洞房了。他一早就在宁市最好的饭店平昌阁订下好几十桌，亲戚朋友同学战友全都请遍，还专门借了好几辆桑塔纳组成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开到杨梅老家，把新媳妇风风光光接了来。

刚开始杨梅想请茹争流做伴娘，但茹争流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位置：自告奋勇担任了整场婚礼的摄影师。照相馆好久没开了，设备还在，婚礼之前她就给申东方和杨梅拍了不少结婚照。申东方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杨梅穿着小洋装，头发烫成小波浪，结婚那天，这张真人大小的照片就放在平昌阁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无论谁看见都要真情实感夸一句“俊男美女”。

整个婚礼过程，包括去接亲，茹争流都跟着。她背了一兜子胶卷，拍了无数张照片，结束之后连夜挑了上百张洗出来做成一本相册送给杨梅，还把她最喜欢的那几张放大配了镜框。杨梅高兴得不得了，在新家墙上挂满了结婚照。

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皆大欢喜。过去好几天，街坊邻居遇到丁改兰都还赞不绝口：新娘子漂亮，平昌阁的饭好吃，好多年没见过办得这么好的婚礼了。

丁改兰和申大中进进出出，嘴角就没下去过。申自由拿当花童的红包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画片儿就不说了，还有那种玩具小手木仓，铜的，配有一排一排塑料封装火药的小子弹，一扣扳机啪一声，冒出一股带着硫磺味儿的浓烟，后坐力还挺强。

茹争流一看，这玩意儿杀伤力可不小，怎么能玩这个？追着自由跑了半条街，把她的木仓给没收了。

申自由当场发誓：一定要好好练武，打倒姐姐，报仇雪恨。

热闹过去之后，剧本的问题还是横在眼前，茹争流脑子里飞快闪过前世看过的一些颇受欢迎的作品，希望借鉴一下，但都被不到三十万的预算给扼杀了。

此时的电影票房收入分配情况是这样的：电影制片厂不能直面电影院卖电影，只能把电影卖给国影，再由国影卖给影院方。一部电影无论是否受观众欢迎，国影统一按照一口价90万支付给制片厂。

每家电影制片厂都有拍摄指标，只要有指标，很少出现国影不买片的状况。

因为拍摄影片的规模不同，所需成本也不同，就算再无特效无外景，再压缩也得三十万左右。每年文X部会向各电影制片厂拨付一定资金，且会下达几部影片的拍摄指标，制片厂所有支出，包括购买设备、搭建影棚、耗材、外聘人员补贴等等只有两个来源，一是这笔文X部的拨款，二是以前电影盈余。

但是平省电影制片厂还在筹备阶段，文X部不会一次性将全年补贴拨付，目前拨付的一部分已经购买了设备和用于建造摄影棚，给XX部拍摄的那部电影因为国影没有购买，因而没有收入，XX部只支付了拍片成本。所以平影的账上目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钱。王厂长说三十万预算，其实是打算等文X部其余的拨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呢，也不知道会下来多少。

茹争流头脑中不停打着小算盘，怎么算，这三十万都不够花。节流做不到三十万，那只能开源，这时候连电视台都没有什么广告，怎么拉赞助呢？

她把脸皱得像杜老头儿，这时候才体会到做一个导演有多么困难。

导演的作品就是电影，但一个导演往往需要过十关斩八将，才能开始拍电影。很多导演，在没有开始拍电影以前就已经倒在路上了，根本就没有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