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 十三

申东方瞅着她害羞，自己的脸反倒红了，还好又有人过来问东西，杨梅转身去招呼，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茹争流看着申东方，乐得不行。

申东方连忙转移话题，跟茹争流讲：“现在大半个宁市都是大庆的地盘，他原来手底下那批小弟都是小头头了，像小手这样原来根本不起眼的，也能带一二十个小弟。”

茹争流皱起眉来：“搞成这样，他也不害怕树大招风……”

申东方点了点头：“我这些日子在外边跑，大庆这样的人还挺多，有些还挺嚣张。你看，在火车上杨梅都能遇到那种事儿，更别说别的地方了。我在外边总随身带着刀。”

茹争流拍拍他肩膀：“哥，我真是佩服你。”

申东方夸张地往后仰，做出惊恐表情：“佩服我什么？怎么这么吓人？”

茹争流笑道：“至于吗？好不容易真心夸你。你看小手这样的，身边也围着二三十号，看着还挺风光，更别说大庆那样的，恐怕走到哪儿威风到哪儿。当年你可不比他们差，说放下就放下，了不起。你后不后悔？”

申东方连忙去看杨梅，她在旁边忙得根本顾不上这边，便凑近了茹争流很认真地小声说：“说句心里话，确实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么搞肯定长不了，且等着看。”

这话让茹争流着实有些吃惊：现在是1981年，再过两年，就会开始轰轰烈烈的严打。像大庆这种人，倘若不及时收手，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自己知道这些是因为有另一世的记忆，申东方曾经身处其中，却能及时抽身，还把将来看得清清楚楚，确实了不起。

她看看申东方，又看看忙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杨梅，也认真说：“我觉得摆地摊儿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摆地摊儿的人少，大家又缺东西，就能赚钱，等到其他人知道这能赚钱，肯定一窝蜂都搞起来，反而赚不到什么钱了。”

申东方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往南边跑，最主要是长长见识，顺带倒腾点东西。将来要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先把钱赚了再说。”

“就是，将来无论干什么不得要点本钱，趁现在摆地摊儿赚钱，先攒点启动资金。我全力支持你，爸再揍你我帮你挨揍。”

和地头蛇搞好关系之后，地摊儿摆得十分顺利，可以说整个宁市鬼市，他们摊子东□□一份，别处再没有比他们更新鲜更吸引人的小玩意儿了。

摆了几天地摊儿，见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茹争流突然有了灵感，回家闭关整整十来天，什么都不管，终于搞出一个比较满意的本子。

故事主线是这样：一名生长在村镇结合处的少女，在家中因为是女孩儿不被重视，在学校里因为是乡下户口而被歧视，又在村子里因为在镇上上学而骄傲，长大之后，虽然在镇上工作，户口却是农村的，回村嫁人她不甘心，镇上也没有她的位置。这个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少女索性进城寻找新的希望，在火车上被一名城市青年所救。这个青年曾经是个混混儿头子，后来上山下乡，当过兵，后来又进了厂，身上长着反骨，不肯过父母给他安排好的安定生活，一心想要长长见识，到处闯一闯。

他们一拍即合结伴而行，在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危险，车匪路霸、各种骗子……两人一开始的分歧重重互相防备，在不断的打架逃亡中相互了解，直至相爱。

两个边缘人联手闯荡生活一起南下，见识到许多新鲜事和新鲜人。从一个开小作坊的瘸子身上看到生活的希望，又通过这个瘸子联系上了一家小电子厂。这工厂厂长是个人们口中的□□，主管是个大家嘴里的二刈子，工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残疾，有些是智力上的，有些是身体上的，他们终日坐在简易的流水线旁，组装着电子手表。情侣二人和这间小工厂签订了合同，从他们这边买手表，倒腾回家乡去摆地摊儿。

摆地摊儿本身也是一件边缘化的营生，他们遇上形形色色的底层人，展开一系列冲突最终和解。

故事的最后，两人在市场旁边有了自己爱的小巢，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尾以一场简单而热闹的婚礼结束。

谷从跃看了这个剧本，笑道：“这个剧本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我的哥哥和嫂子》？”

茹争流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别说出来啊！他俩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万一让我搞砸了，我哥就得恨死我。”

谷从跃笑着念了一段剧本上的内容：“小六，长相普通，穿着邋遢，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却觉得自己通晓古今。平时喜欢背着手走路，从后边看过去，像一个未老先衰的基层干部……”

茹争流跳起来拿剧本拍他脑袋，谷从跃躲来躲去继续念，两人打成一片。

闹了好一会儿才停，茹争流辩解：“这是我毕业作品，根本就没有公映的机会，只要没人给他们看，他们就看不着。”

“所以你想怎么编排他都行，对吧？”

“只有你一个人看过啊，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干的，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