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 七
他走了一圈,终于回到原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心境已完全不同。
当茹争流看到监狱里的重刑犯们因为卡通片而快乐地哈哈大笑,整个人就像冻僵之后在温暖的房间里渐渐苏醒过来似的,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我就想要这样的片子,活着已经很辛苦了,我想给大家看一些快乐的东西。我希望妈妈和爸爸看到我拍的片子都会哈哈大笑,度过快乐的两个小时。
像丁改兰这样在情感生活中经历过不幸的女人,她肯定懂得喝醉酒之后在地上爬,丈夫从自己身上跨过去是什么感觉,但茹争流希望她忘记那段时光,过好现在和申大中的幸福生活。在她花钱花时间看电影的这段时光中,不必再经历情感上的痛苦,而是享受到崭新的快乐。
老百姓并不喜欢审视分析反复琢磨自己的痛苦,我们更需要快乐。
想到此处,茹争流霍然站起,引得周围同学都仰起头来看她。
她跑出礼堂,一直跑到操场,围着八百米的跑道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竭,熄灯铃响起……
第二天下午就一节专业课,一下课她就找到负责第一组的欧阳老师,明确向他表示自己想要离开第一组去其他组。
欧阳老师六十多岁了,经历过许多事情,听她这么说,一点儿也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只是让她坐下来讲讲理由。
茹争流如实说:大家都非常棒,目前已经准备好的剧本也非常厉害,但是她认为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整个剧本所要表达的思想和拍摄手法与自己的艺术追求有诸多矛盾。
欧阳老师一直跟他们组,对作品情况相当了解,听她这么说,便问:“那你追求的是什么呢?”
茹争流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这些天所想的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欧阳老师安静听完,想了想,跟她说:“将来到了工作中,也会遇到很多理念不同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不同才是常态,很少有导演能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剧组本身就是一个团队,需要各方面通力合作,合作本身就包含着妥协和包容。很多时候任务分配下来,即便觉得不是自己想拍的东西也必须要拍。一个只拍自己想拍作品的导演,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作品。你现在所感受到的这种理念不合,本身就是一种磨炼。”
茹争流想了想,很真诚地说:“老师,我觉得进入电影学院学习导演本身就是一种选择。我的理解,拍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创作,而创作都是表达,每个人的所思所想都有阈值,在这个阈值之内,自然可以妥协包容沟通,在这个阈值之外,那可能就是这个人的能力之外了。我不会逼自己一定去做做不到的事,假如没有选择,我可能会退回起点……不一定会坚持做一名导演。”
欧阳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大多组要做什么都已经定下来了,你自己去沟通,要是有人愿意收你,我就同意你换组。”
“那我空出来的位置……”
“这个我要问下第一组的意见。”
茹争流刚跑到第二组试探着打听了下情况,她要离开第一组的消息立马传开,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全年级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抱着饭盒准备去食堂,远远看见蓝晨站在食堂门口盯着来往的人流,好像在找什么人。她脖子一缩,转身就跑,生怕他找的就是自己。
约莫着大家都吃了饭之后,趁周末找各个小组负责人沟通,看有没有可能收留自己。
二三四小组在惊讶之余,都很委婉地表示:自己这边每个萝卜坑都填满了,实在不好换人。
直问到第五个小组情况才有所改变:这个小组根本找不到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大家各行其是。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他们晚上要在某某教室碰个头。
茹争流一早到了那个教室坐在角落,过了原定时间半个多小时,这个小组的人才稀稀拉拉到了一多半,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小组多出个人来。
茹争流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问大家,我加入这个组行不行?
大家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问她为什么。
茹争流憋得满脸通红,最终说:“我有个挺好的本子,不拍可惜了,听说咱们连剧本都没定,要不要考虑一下?”
晚上她回到寝室,磕磕巴巴对大伙说:“我,我换到第五组了。”
此时已到期末,其他小组对下学期就要开始拍摄的毕业作品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说万事俱备,只差开拍,大家已经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备考中去。第五组的同学因为平时成绩就很一般,考试之前这几周至关重要,大家似乎忘记了毕业作品这件事,每天恨不得住在图书馆。
有次茹争流叫住自己班那几个同组的同学,想和他们聊一聊剧本的事,但没有一个听她说话的,抱着书就往图书馆跑:“有什么事儿考完再说,再不去就没位了!”
这让茹争流大大松了一口气:前几天她加入第五组时说自己手上有个不错的本子——那都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