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 三

东方偏要做的呢？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不太可能。以申东方的性格，他并不是那种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

又重操旧业去当混混？也不太可能。他自己心里也是瞧不上当混混这种事，要不当年也不会千方百计宁愿下乡也要脱身，他没有这么傻。

这件事，和家里所有人都有关系，也不会违法乱纪，可是会让撒手放养孩子的申大中一反常态强势反对，就说明和他一贯的想法背道而驰，这会是什么事呢？

等了好久，身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马上抓起话筒，接起来一听，是找其他人的。只好扯着嗓子吼了几声，叫出来一个学妹，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人家接电话。一边等一边心里着急：要是那边打过来这边占线，申东方或者申大中不打了怎么办呢？他们本来就不想让自己知道呢。

心里正忐忑着，只听二楼那边有人叫：“茹争流你电话！”

茹争流连忙“哎”了一声跑下去接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正是申东方，打过招呼，他还试探着问：“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不敢跟爸妈说，特地叫我接电话。”

茹争流心里焦急，单刀直入：“别打岔，自由跟我说，你和咱爸在家吵了打，打了吵，出什么事儿了？看把孩子吓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申东方“啊”了一声，特虚伪说：“我当是什么呢？不是什么大事，自由听不懂，看我们俩在那闹，吓着了，老头子能降得住我？”

“呸，到底怎么回事儿？快说！”

申东方这才把事情说了：他觉得在机床厂开车十分无趣，便想辞了厂里的工作找点别的事做。申大中这种半辈子都在工厂的人完全接受不了。

这年头能进工厂工作，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梦想。当时工厂有“五大员”之说，驾驶员就是其中之一，是好工作中的好工作。当年申东方能得到机床厂驾驶员这份工作，一方面是优待转业军人，另一方面申大中也没少使劲儿。因此他现在不想干了，就算再怎样，也肯定要和申大中沟通一下。

申大中也是转业军人，转业之后就进入727当钳工，算起来现在已经在727干了24年，很明显打算在那边待一辈子，他脑子里就从来没想过要离开727这种事儿。这也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认为进入一家国营工厂，生老病死都会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听到儿子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尤其申东方以前当过混混头子，好容易改邪归正，又要走上弯路，那怎么会同意。

茹争流很快找到关键点：“那你辞职之后打算怎么办呢？总不会再去给大庆他们当老大吧，人家大庆现在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申东方一口否认：“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前几天咱们这儿开了个器江发廊，和咱们这儿的理发店都不一样。我去跟他们聊了聊，听他们说了好些新鲜东西，和我们这里不太一样。而且咱们这儿的鬼市你知道吧，现在有不少从南边来的东西，好多都没见过。我想去那边看看，开开眼。”

茹争流有些迷惑：“你就是出去逛逛，咱爸也挺通情达理的，怎么会反应这么大？不至于啊。”

“他不是不让我去。他是不让我辞工作。”

茹争流想了想：“那你就请假嘛，请了假想去哪去哪。反正你不想干了，他们能怎么着你？爸不让你辞职，你就先拖着，等你这边找着新的事情做了，他觉得你不是不务正业，慢慢也就接受了。干嘛非要和他犟？你又打不过他。”

申东方被这句“你又打不过他”噎得半死，但又没法反驳，想想茹争流说得也有些道理，犯不着打着长途电话和她吵嘴，便说：

“没想到你倒是站在我这边的，要知道这样，你在家的时候就该请你帮忙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