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夫,哪个行?一个个都是听别人的口气说话,别人怎么说,他也顺着说几句。可倒殷勤得很,三四个人,每天轮流着来四五遍看脉!大家商量着定个方子,吃了也不见效。倒弄得一天换三五次衣裳,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起来地见大夫,反倒打扰病人休息。”贾珍道:“这孩子也是糊涂,何必总脱脱换换的。再着了凉,添上其他什么毛病还了得?什么好衣裳,能费个几个钱,孩子的身体要紧。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费不了什么。我正要告诉你,方才冯紫英来看我,他见我有些心里烦,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媳妇身体不大好,找不到好大夫,确诊不了是喜是病,又不知有没有大事,所以我心里实在着急。冯紫英说他有一个小时候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学问很渊博,特别是非常精通医理,还能断人的生死。今年进京给他儿子捐官,现在在他家里住着呢。或许媳妇的病他能给看好。我已经叫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了。今天天色已晚,未必能来,想必明天一定来的。而且冯紫英又回家亲自替我求他,务必请他来瞧的。等张先生来瞧了再说吧。”
尤氏听了,心中非常欣喜:“后天是太爷的寿日,到底怎么个办法?” 尤氏说的太爷就是贾珍的父亲贾敬,前文书说过,这贾敬悟上修道了,常年在玄真观住着不回家。贾珍说道:“我刚才到太爷那里去请安,顺便请太爷回家接受一下一家人的拜礼。太爷说:‘我是清净惯了的人,不愿意到你们那是非场中去。你们一定要给我过生日,非要叫我回去接受众人的磕头,还不如把我从前注释的《阴骘文》给我找人好好地刻写出来,比让我无故接受众人的拜礼强百倍!如果明后这两天一家的亲属要来,你就在家里好好的款待他们就是了。也不必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你后天也不要来。你要是觉得心中不安,今天就给我磕完头再走。若后天你又领许多人来闹我,我一定不依你。’这样说了,今天我是再不敢去了。先叫赖升来,安排他预备两天的筵席。” 赖升是宁府的管家。
尤氏先叫了贾蓉来:“吩咐赖升照例预备两天的筵席,要丰富些的。你再亲自到西府那边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你琏二婶子来逛逛。你父亲今天又打听到一个好大夫,已经打发人请去了,估计明天必来。你可将你媳妇这些日子的病症细细地告诉大夫。”贾蓉一一答应着出去了。正好遇着刚才到冯紫英家去请大夫的小厮回来了,见到他便禀报道:“奴才方才拿着老爷名帖到冯大爷家请先生去了,那先生说:‘刚才才这里的大爷也和我说了,但是今天拜见了一天的客人,才回到家,精力实在支持不住,就是到府上也不能看脉,须得休息一晚,明天一定到府。’他又说自己:‘医学浅薄,本不敢接受这个推荐,因冯大爷和府上已经说了,又不得不去,你先替我回明大人。大人的名帖着实不敢接。’还叫奴才拿回来了。哥替奴才回禀一声吧。”贾蓉转身又回去,把小厮的话回禀了贾珍和尤氏,才出来叫来赖升,吩咐预备两日筵席的事。赖升答应立刻照办。
次日中午,看门的人来到贾珍房里禀报道:“请的那位张先生来了。”贾珍亲自出门把张友士接入大厅坐下。喝完茶,贾珍才开口说:“昨日承蒙冯大爷相告,才知道老先生的人品学问,还精通医学,小弟不胜钦佩。” 张友士道:“晚生一介粗鄙下士,知识浅陋。昨日因冯大爷告知,大人家第礼贤下士,又承蒙召唤,不敢违命。但晚生毫无实学,倍感汗颜。”贾珍道:“先生不必过谦,就请先生去看看儿妇,仰仗先生高明,以解忧虑。”于是贾蓉领先生出门到自己屋里去。
张友士随贾蓉进了内室,见了秦氏,问贾蓉:“这就是尊夫人了?”贾蓉道:“正是。先生请坐下,我把贱内的病症向先生说一说再看脉如何?” 张友士婉拒道:“依小弟之意,还是先看脉,再请教病因才好。我初次造访尊府,本来也不知道什么病情,但我们冯大爷硬要叫小弟过来看看,所以小弟不得不来。等小弟看过脉息,看小弟说得对不对,再将这些日子的病情讲一讲,大家斟酌一个方子。看可用不可用,那时大爷再决定怎么办就行了。”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相见恨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也好使家父母放心。”于是家中伺候的媳妇们捧过一个看脉用的大迎枕来,一面让秦氏靠好,一面拉起秦氏右手袖口,露出手腕来。张友士刚伸手按在秦氏脉上,调节好自己气息,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换过秦氏左手,也是如此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诊脉完毕,张友士轻声对贾蓉说道:“我们到外边谈吧。”
贾蓉同张友士到外屋炕上坐下。婆子端上茶来,贾蓉让道:“先生请用茶。”等张友士喝完茶,贾蓉问道:“先生看这脉象还能不能治?”张友士说:“看尊夫人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应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应胁下痛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会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盗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克制,必定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