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看着段棠梨的表情逐渐茫然,顾烟燃收敛了笑意:“抱歉抱歉,我就是想看一看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第一次开口要我关照的人,到底对他有几分意思。”
“弟弟?”虽然早先已经猜到这种可能性,听到顾烟燃亲口承认,段棠梨还是有点诧异。
“同父同母如假包换的亲姐弟,”顾烟燃多解释了一句,转而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该不会是在想,我与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往事吧?”
段棠梨这下不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了。确实像是一家人,多少沾点恶趣味。
“烟燃姐。”她唤了顾烟燃一声,语气与平常对着顾翊嗔怪如出一辙。
顾烟燃连忙摆手:“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但是真的忍不住好奇。你想想看,那个因为二十五年没带过女孩子回家而被家里催得不行的顾翊突然找到我,我好奇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道歉很诚恳,宛如在说下次还敢。
段棠梨也没有真的要怪她,只是觉得脸上稍稍挂不住。其实她也有点儿好奇,犹豫片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问:“那——你看出来了吗?”
顾烟燃执着茶杯,慢悠悠道:“说不好你有几分,但是我敢说他比你多几分。”
段棠梨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很奇怪吗?”看出了她的情绪,顾烟燃笑了笑说,“顾家的家教是很严格的,父亲和母亲信奉凡事有始有终,谨慎开始,大胆推进,贯彻到底。所以顾家子弟不做则已,一旦确认了一个人,就是一世。”
段棠梨完全不了解这些事。除了说到“被迫继承家业”时提了一嘴大哥是医生、二姐在时尚圈,顾翊从来未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人,她也没有打算过问。
结果这么严谨的顾家,就出了一个恣意成性的顾翊。顾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条定律,到他身上就要打破了。
关于自己与顾翊的真实关系,段棠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那可能是他迟来的叛逆。”
顾烟燃不知何时已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容色平静而笃定:“棠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如何,我只说说我的想法。我曾经对婚姻不抱有任何期望,但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男人是我认可的,那就是我的弟弟顾翊。”
晌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在顾烟燃的身上,矜贵干练,冷艳英气,她的光华没有一丝死角。
段棠梨顿了一下。第一个男人想必是指苏昭衍了,那么这第二个,顾烟燃算是在为顾翊背书么?
这天剩下的时光里,段棠梨一直在反复咀嚼着顾烟燃的话。
这世上为顾翊说好话的人不少,或者说除了孟梦为她打抱不平时讲过几句坏话,从来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她向来都当是耳边风,听过便一笑置之。
可那是顾烟燃。段棠梨很少佩服谁,顾烟燃算是一个,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伯乐。
如果顾烟燃知道顾翊见了她第一面就定下协议婚姻,还会说这番话么?
怎么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顾家子弟所珍视的第一人,他轻易许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并且讲明了彼此就是协议关系。
段棠梨不想这些了,转而考虑另一个问题。得知顾翊曾让顾烟燃关照自己,她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反而隐隐有些不悦。
他这算什么?是想一直隐瞒下去,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是想等她哪天发现,感动万分继而对他知恩图报?
她本以为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征服了顾烟燃,面对蒋晚秋之流时可以昂首挺胸当之无愧。结果到头来,其实她与这些人上位的方式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的这一声关照,让她的骄傲变得可笑。
段棠梨默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床头那片玫瑰玻璃,从顾烟燃的话中尝到了一丝变味。
她决定要向顾翊问个清楚,不明不白的感觉太不痛快。
今天晚上顾翊却迟迟没有回来,段棠梨独自坐在客厅里等到了许久。疲惫而亢奋,从在顾烟燃办公室门口撞见周戬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长时间的紧张拉扯着她的每一条感官神经。
直到晚上十一点,玄关处终于传来些许动静。
几乎是条件反射,段棠梨第一时间便扭头看向玄关。顾翊正在低头换鞋,柔和的室内灯垂在他的肩膀上,清隽眉宇间带着些许倦意,宽厚的背脊仍然笔直。
“你在等我?”他抬头碰上她的注视,沉沉的眼底亮起一丝微光。
他的目光似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令她绷紧的神经一霎松弛。胸中早已酝酿千万句质问,却在这一瞬犹豫了。心中竖起的尖刺,莫名被融化了锋芒。
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未吐出声息又抿成了一条线,段棠梨垂下睫羽,最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个“嗯”字。
顾翊扯了扯领带,脱下墨蓝色高定西装外套随手一放,毫不在意是挂在了什么地方。他笔直向沙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