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眼神示意珑玉从柜子里取出一卷新被,放到了聂甘棠特意为师容卿让出来的那半截床榻上。
各睡各的?
聂甘棠眼神询问师容卿,但走过来的师容卿看都没看她一眼,上床、展开被子、平躺、盖上被子、道了句“妻主今夜安寝”、合上眼睛,动作一气呵成,若不是临睡前那句话,聂甘棠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睡习惯了,忘了床上她的存在。
纠结啊,真纠结!
聂甘棠还在这思索如何开启这一步,是“不经意”碰碰他小手,还是打开天窗直接说,身侧的青年便已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进入了睡眠。
聂甘棠翻过身背对着他,鼻尖嗅着床榻上师容卿一成不变的淡香,无可奈何地睡下了。
第二日,第三日,便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四日是圣上定下的宫宴,师容卿着人给聂云霄裁的新衣裳也恰好到了府上。
小家伙穿上新衣站在聂甘棠身前,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果真儿子便要男子来养,这一身翠竹色衣衫,衬得聂云霄小小年纪便能看出佳公子的身姿。
聂甘棠想了想若是让这孩子亲爹来养会是什么成果,眼前立时浮现洛折鹤出现在坑底、崖下、密道里的模样,打了个寒颤,心道不能再乱想下去了。
聂雁与孟念妹留在家中,聂月临本也想待在家里,但身为家里唯一的单身适龄人员,碰上了这样好的一个寻婿机会,可想而知,被孟念妹赶出来了。
于是聂甘棠与聂月临一辆马车,师容卿与聂元宵两个男眷一辆马车,规整地向宫中进发。
今日的宫宴,是新帝即位后头一次规模较大的宴会,说是为聂甘棠接风洗尘,实则是皇权的第一次昭显。
然而今日端坐高位的帝王却着实没有什么君威。
东乾女子讲究器宇轩昂、男子讲究儒雅端方,世以此为美。可这位君主身材偏似营养不良的瘦弱,好像身上的层层锦袍就可以把她压垮,颓然与稚气散布在这张俊俏有余、威严不足的容颜上。
单凭这样的外表,实是做不到威吓众人,但凭她登基做的那件事,着实让人好一顿琢磨。
说起来,钟菀兰刚即位便揭露戾帝丑事之举颇有争议。明面上说她不孝的尚算小事,毕竟站在公理之处,她的行为没什么不对。重点在于玩弄权术之人怎么看。
其一,钟菀兰在登基前从未出现在朝堂之上,明面上自然就没有人站队在她这里。戾帝突然离世,她突然登基,呈现在旁人眼里的就只是个无势无能、赶鸭子上架的小皇女。而这样的新帝,往往都会被在先帝时得势的势力架作傀儡。可她行此一着,摆明了是不想吃先帝留存势力的那一套。
其二,初登基便敢与朝中势力对立,若不是身后有同等未知势力,想必她不敢落子在此。可若是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么做就是为了震吓蠢蠢欲动之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呢?谁也猜不准。
朝中在琢磨,民间在琢磨。
聂甘棠也在琢磨眼前的烤羊肉是不是烤糊了,北地的烤羊肉感觉比这个嫩好多。即便是没怎么刷油,一刀切下去,油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可比眼前干巴巴的这块肉香多了。
聂甘棠没了吃下去的胃口,转头去看身侧的家眷。
聂月临两腮机械地嚼着餐食,师容卿吃一口拿帕子擦一下嘴,而聂云霄捧着小杯子小口小口啜饮糖水,眼珠直勾勾盯着远处看,聂甘棠寻着目光看过去,他果然是在看敬王殿下家的小世女。
聂甘棠收回目光,正想着继续和羊肉作斗争,耳边便传来孩童相约一起玩耍的声音。
她再度看向聂云霄,只见小团子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目光却跟着逐渐聚堆的孩子跑了。她原以为这些孩子路过他们会叫上聂云霄,可这些孩子一道漠视了小团子,直直地走去另一位亲王的席前。
这与聂甘棠小时倒是很像,只不过聂甘棠本身就不爱和那些官宦家的小孩子一起玩,但看如今小团子热切看着他们的眼神,好像与她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