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
两个女儿在此拉拉扯扯,孟念妹即便是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走近问道:“甘棠,月临,怎么了?”
聂甘棠正欲开口,便被聂月临打断:“父亲,无事。”
孟念妹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他蹙眉问道:“月临,你还有事瞒着我了?”
聂月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突然发作道:“早知便不告诉阿姐了,您听了定然生气。”
聂甘棠在一旁讶异她这莫名的脾气哪来的,紧接着便听她说道:“梁表叔这几日要来京中,女儿知道您自小便与梁表叔不对付,本想在外准备好个宅子招待他两天,这事儿便过去了,谁知道阿姐这个木头脑袋,非得回来告诉您。”
聂月临口中的“梁表叔”是孟念妹的表弟梁惜,两家毗邻而居,与孟念妹从小比到大。
比男红、比手艺、比银钱、比脸蛋……稍稍知事些,便比谁受到的小郎君青睐多。
这一点真不是孟念妹吹给孩儿们听,他生了张漂亮脸蛋,心性也比旁人坚韧,虽是浣纱郎,但读了不少书。这样的人在贫民村户中那是不可多得的佳婿,前来偷看他的人都快要把院外的篱笆压塌,梁惜自然是没能比过他。
后来梁惜嫁给一个镇上小有资产的人家做填房,这才扬眉吐气起来,之后听说孟念妹嫁给替人杀猪卖肉的屠妇聂雁,便更是得意,三天两头回母家在孟念妹眼前耀武扬威。
再后来,聂雁参军,在战场上连得战功,成为东乾凛凛的一只战虎,而孟念妹成了将军正夫,梁惜便不愿归家了。
孟念妹心性不算洒脱,得罪他的人他都记得,得势便恨不得显摆到梁惜眼前去。但他身份今非昔比,追去梁惜面前未免太过没气度,心底攒着一口气儿,久久不得疏解。
本以为这从孩提时期便结的梁子会因再不相见而消失,但莫名哪一天,梁惜便找上了门,说是走亲戚。
那是聂雁刚生下聂月临不久的一个日子,孟念妹膝下两女,深得妻主宠爱,得意到不行,自是对梁惜盛情款待,而后严阵以待与梁惜较量。
面对孟念妹的挑衅,梁惜却比往日都要温吞,嘴也甜了不少,一口一个“表哥表嫂”,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他心觉不对,托人回家乡一打听,这一打听果真不得了——那梁惜妻主病死,他带着他膝下幼女争不到财产,被继女继子联手赶回了家来,只是还没回家多少时日,他便撂下孩子来京中寻孟念妹了。
孟念妹一听,乖乖儿,这来了个抢妻主的。
孟念妹何许人也,那是能让别人骑到头上的脾性吗?接下来的日子里,梁惜给聂雁送汤,他便“不小心”将汤碗撞翻,而后泪汪汪地跟聂雁呼痛,惹得聂雁好一阵疼惜;梁惜精心花了一个妆,他便略施粉黛偎到聂雁身边,轻呼表弟好手艺,不像他,都不会上妆,哄得聂雁花重金给他买脂粉供他造作。
没过多久,梁惜便受不了归家了,两人也彻底撕破了脸皮,好多年没来往,也就回家祭祖时会碰见,但梁惜见不得他们一家衣锦回乡,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可如今,竟然说梁惜要来?
孟念妹一听当即便炸了毛,叉腰道:“我就知道这小贱蹄子死不了心!来啊,让他来!老子不撕烂他的嘴!”
聂月临装模作样为难道:“那、那女儿便回信了?”
“回!他若不来便是孙子!”
孟念妹说完这句狠话便撸着袖子回屋了,估计是要捯饬脸,养养肤什么的。
梁惜当初拜访聂家的时候,聂甘棠稍稍有些印象。她记得这位梁表叔躲着人逗她,让她喊爹爹,结果孟念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听见了便和梁惜互扯头发。聂甘棠也是头一次见父亲这般泼夫行径,于是印象深刻,一直记到现在。
聂甘棠看向送走父亲又继续苦着脸的聂月临,问道:“梁表叔真要来?不是你骗父亲的吧?”
“自然是真要来,信前几天到的,母亲一回来我便同她说了,是她让我别告诉父亲的。”聂月临有气无力道。
“那你还说。”
“还不是你要截停聘礼……”聂月临嘟囔道。
聂甘棠怒其不争,捏住她的小脸蛋,狠狠地掐了一把:“那不是你喜欢的人吗?你来真的?真让我娶他?”
聂月临眼泪又出来了:“我了解他,这件事从父亲的信送过去的时候便迟了。”
“为何?”聂甘棠不解。
可聂月临却没了力气说话,费力抬起手摆了摆,垂头丧气回屋了。
算了,情爱之事,估计是月临的一时兴起。聂甘棠又不是没谈过情,知晓这事好割舍,便懒得再管了。
不过提起谈情,她倒是想起那个再度归于高台、不染一尘的圣子了。
那样好的颜色,不能娶做夫郎,真是可惜了。
……
京中师氏是现存少有的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