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
满热水的汤婆子回来,洛折鹤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整个身子歪在树边,身躯还隐隐发抖。
她回来时,恰巧看见有个女子从洛折鹤身边走开,脸色有点难看。
聂甘棠走上前,将汤婆子递给洛折鹤,洛折鹤顺从接过,将它捂在了肚腹处。
“方才那人是问你情况的?”聂甘棠随口问道。
“算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洛折鹤回答她的时候,语气似乎还凝着带了几分不耐的冰。
“哦,她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
“嗯?”
“她方才想要轻薄我,我诓她我在等我家妻主,她便走了。”洛折鹤恢复了温言,轻声道。
“哦……”聂甘棠恍然,适时关切道,“你与那个小奴仆坐马车回去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下路,莫要被心怀不轨的人带到别处去。”
“将军所言,的确是一个问题。”洛折鹤沉吟道。
“但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你的那个小奴仆。他不认识路吗?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着翠钱从远处垂头丧气走来,见到聂甘棠,如同打了鸡血,再次冲了上来挡在洛折鹤身前。
“翠钱。”洛折鹤声音低沉,示意他不要无礼。
翠钱瞪了聂甘棠一眼,转过头看洛折鹤,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圣子,奴……奴找了几处赁马车的地方,但他们一听说要去南炎,都得加钱,奴带的钱不够。”
洛折鹤的脸掩在帷帽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翠钱隐约察觉自家圣子好像生气了。
“……那个,”聂甘棠出言提醒道,“这种远途租赁马车,是可以启程交定金,待到了地方再给马车主结清剩下的钱的。”
“那……那我再去。”翠钱拔腿欲跑,却被聂甘棠叫住。
“若可以的话,赶马车的人最好是男子。”聂甘棠在他身后提醒道。
这回翠钱没问为什么,也不知是他真懂了还是怕自家圣子觉得他太蠢不要他。
翠钱走后,洛折鹤轻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家小童愚钝,将军见笑。”
“没有,可以理解,这是你与他头一次出远门吧?”
“是我头一次,他好像不是。”洛折鹤轻描淡写道。
“好像?”
洛折鹤微微一顿,解释道:“他是我继任圣子后来服侍我的,在此之前,我不曾见过他。”
“哦……”聂甘棠了然点头,问道,“你现在好点了没?”
“好多了,”洛折鹤轻声道,“这汤婆子多少钱?”
“也不值几个钱,你回去后好好养着,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是,多谢将军挂怀,”他也不同她客气,福身道过谢,继续说道,“想必翠钱一会儿便能回来,时候不早,将军也该回去歇息了。”
“你在这里若是再被人打扰怎么办?”聂甘棠不解偏头,诚恳问道。
“……”洛折鹤唇角弧度加深,只是在纱帘遮掩下叫人看不清,“那便……多叨扰将军。”
“叨扰算不上,只是夜里出行,实在危险,圣子若是想来彭州玩,最好是白日。”
“下回抽出时间,定换作白日来。”洛折鹤闻言应和。
两人闲聊之际,聂甘棠眼尖,远远地瞧见翠钱领着一辆马车过来了,她向洛折鹤抱拳行礼,与他告了辞。
还没走两步,聂甘棠便看到一个卖身葬母的可怜男孩,一身麻衣,瑟瑟发抖。她心下不忍,摇头叹息,摸出全身的钱蹲下身递给了男孩。
不远处准备上马车的洛折鹤不自觉地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她。
只见她轻柔擦去那男孩流出的泪,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叫起来后,领着他走远了。
翠钱在一边小心探问他在瞧什么,洛折鹤淡漠地摇了摇头,提起衣摆走上了马车。
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反应的聂甘棠并不知道洛折鹤误会了什么,她笑着拒绝男孩要为她当牛做马的请求,表示他身上带着钱不安全,她可以陪他去订棺材买墓石,又换得男孩儿的一片泪光盈盈。
旁人瞧见了定要纳闷。
这男孩长得根本不算好看,她给的那些钱足够买一个还算长得不错的少年做偏房了。可她偏偏什么都不图,白送了那么些银钱去。
聂甘棠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她从旁人疑惑目光中走过,偏头同男孩讲要用这些钱好好过日子。
目光清白,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