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放映机投射出的光柱映射出库房空气里上下翻飞的灰尘，就像多萝西因为玛丽而滋生出的低落情绪在所有人观看电影的兴奋里几乎无所遁形。除却悲伤还有一种懊恼情绪，她一直回避思考该怎么划分特蕾莎和她的关系，可是每每想起玛丽又会提醒多萝西特蕾莎已经不是她可以依赖的朋友。

她是背叛者。

多萝西感觉微微的胸闷，想要拨开人群离开库房，可是这样不行，这样太反常，所有人都会看出她的不对劲然后像刚刚的格洛丽亚一样问她怎么了。用自己的痛苦打扰别人是一种失礼，多萝西惯常将失落压进心底，再用别的东西掩埋，比如糖果。

她习惯性摸进外套口袋找太妃糖，摸到被体温温暖的铁制糖盒，然后才想起太妃糖在裤袋里，口袋里的糖盒是盲盒糖果。

也行吧，看看今天她会不会依旧是倒霉蛋。

铁盒被轻轻摇晃，因为多萝西的心烦意乱不慎脱手甩出砸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她说着抱歉抱歉打扰了，弯腰想捡起那个本来就已经有一角凹陷，经此一遭更加伤痕累累的糖盒。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捡起糖盒，熟练地摇晃出一颗紫色沾满白色糖粉的糖果。纽特看着糖果掉落进多萝西掌心，对她微笑：“这次应该是葡萄味？”

多萝西将糖果丢进嘴里，融化在口腔里的糖分刺激多巴胺分泌，刚刚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也变成棉花糖：“是的是的，还得是你。”

纽特弯着眉眼把糖盒递给多萝西，两个人的手掌隔着糖盒交叠，他刚刚想开口说什么，墙角一直安静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响。

“开始搜索。”

“A区搜索完毕，B区开始搜索。”

收音机里的声音没有起伏，公事公办的语气却像炸弹惊动人群。

“S**t！”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下一秒电闸被猛地拉下，整个安全港陷入一片黑暗。“保持安静！就地靠墙蹲下！”是文斯下达了指令，库房的门被蓦地拉开一个缺口，文斯和比恩从中钻出又迅速合上大门，他们要去其它帐篷检查有没有落单的孩子。

“所有人蹲下！不要跑动！安静！”格洛丽亚和约尔向前走了几步，担负起安抚遇到突袭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们的职责。

维克朝多萝西的方向嘱咐:“注意安全，待在这里不要动。我等会来接你。”也跟上格洛丽亚和约尔组织秩序，他的夜视能力好到惊人，在没什么光线的库房里也能行动自如，据说这也是商队留给他的锻炼。

一切发生的太快，多萝西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本能迫使她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一切，纽特也一样，他们隔着糖盒握紧对方的手，纽特的手指按在她手背上，提醒她不是一个人置身黑暗中。糖盒很硬硌得人手疼，但是谁都没有松开手，这是他们在黑暗里唯一能确认的东西。两人的指尖都微凉，或许是为了确认对方确实存在，抵着墙面蹲下时他们又不自觉贴近了些许，这次连胳膊也贴在一起，多萝西能听到纽特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实验室来了。”托马斯在黑暗里压低声音说，语气肯定，带着不加掩饰怒气，他讨厌实验室总是突然来一遭，高调出现像是嘲笑他们如今的弱小。像是应和，收音机里平板无波的声音不断报告着搜索进度。

布兰达在黑暗里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没关系，文斯反应足够快，他们找不到我们。”

煎锅在黑暗里摸索:“伙计们，你们在哪里？”刚刚因为好奇电影内容，他挤到人群之中，所幸离她们不远。前面的人群也叽叽喳喳，所有人都在找自己的伙伴，但是又控制着嗓音，担心声音过大引起实验室注意。

“我们在墙角！”纽特压低声音回答他。

“多萝西？”哈莉特摸到附近的人的手臂，不确定发问。“哈莉特，你摸的是我的手。”布伦达回答。

“呼，知道身边是谁总算安心点。”哈莉特呼出一口气:“多萝西，你还好吗？”

“我在我在，我和纽特蹲在墙角。”多萝西回答，刚刚可能是认为多萝西要去找哈莉特，想跟着她行动，纽特的手指又抓紧她几分。

煎锅一路撞着别人的胳膊，连连道歉着靠近他们，多萝西感觉自己另一只手臂也被人拉住:“纽特，你怎么变这么瘦弱？”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多萝西？”多萝西无语地瘪瘪嘴，她到底哪里健壮到可以被认做男性？

黑暗里分不清是谁先发出第一声轻笑，少年们靠着墙笑成一团，煎锅笑得尤其张狂，甚至忘记身后靠着的墙笑到一头撞上去。这下轮到多萝西伴着煎锅的哀嚎狂笑，她能感觉到纽特也笑得发抖，两个人贴得越发近。

多萝西夜视能力并不好，黑暗中看个轮廓都吃力，她讨厌黑暗中潜藏的所有未知，和周围事物的视力链接被迫断开，使得她像是黑暗中的一座孤岛，只能等维克不知道什么疏散好人群来接她。但是多萝西讨厌这种被动感。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一群喧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