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们奉茶便是。”
云箫韶一听,知又是他的体贴,生怕他杵在这里多有不便,因说一句:我忙得很,不常来。
福一福谢过,云箫韶看他手上正搭在栏杆头上的雕,遂赞道:“这台子精巧,青鸟儿雕得显羽欲飞,好巧思、好手艺。”
李怀商目光克制,不多瞧她,只道:
“那嫂嫂只管多来散心。虽然未知嫂嫂何故忧思成疾,只想来,与二兄脱不开干系。贤伉俪堪为我兄弟表率,只是万请嫂嫂凡事放宽心,身子要紧。”
云箫韶脱口而出:“你怎知我是为着他忧思成疾?”
李怀商手收回去负在身后,只望着葡萄架:“青鸟衔葡萄,飞上金井栏。美人恐惊去,不敢捲帘看。倘若只为着葡萄,美人何故夷犹?还是为着青鸟罢了。”
他声调沉着,语意郁郁迟缓,一时说得云箫韶也深思,仔细算又说不清思虑的甚,只是飘忽忽浑然。
“再及,”他忽地又道,转叫望鸿呈上一只梨花木匣,将掀开,“按说这东西小王送来不合规矩,只是毁嫂嫂一枚的,也该补上。”
云箫韶教画晴接过,一看之下分外哑然,匣中不是旁的,竟然是从前她在文华门外头遗落的帕子。
这帕子当日他兄弟两个一人一半儿,后来李怀雍送来一副十二枚簇新簇新的苏绣,李怀商的这枚,竟然不知望何处寻的巧手绣娘,一针一线扦攓补救,又在接处双面绣一片凤凰羽,堪堪遮着断绝处,一丁点瞧不出端倪。
落后送李怀商出去,云箫韶忘了,又短他一句多谢。
画晴说:“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一枚帕子罢了,值当下这许多功夫。”
云箫韶只是默然不语。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话是这样说,可若要云箫韶来选,她和李怀商一般的人,即便是衣,也自中意旧时衣。
她告诉画晴:“还有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人白头到老尚且陌生,可见人心不以老旧为真。”
一时头顶上葡萄叶挟风声簌簌,低头再看手中木匣,匣里纤手素,头上一声秋,云箫韶一个激灵醍醐灌顶。
是了,我何故夷犹?
她犹豫什么?只管告诉母亲,李怀雍又不是衔她姻缘的青鸟,她哪个怕惊着?犯的哪门子犹豫?她实打实是母亲心尖儿宠爱,她这袭女儿衣,无论新旧破损,从来是母亲心头第一桩,母亲要心疼,可母亲又不是怯懦的人,难道只会一味伤心?如这匣中帕子一般,母亲难道不会张罗着缝补?
未免看低母亲也看低自己。
打鏊子街清堂口出来,云箫韶一解多日萦也似的忧思,回到王府心中凝定,使人去襄国公府上下帖,说新居寂寞,请府上大姑娘一叙。
空口白牙,她说什么李怀雍与徐茜蓉的首尾,终究不够数儿,不若教母亲亲耳听一听。
很快徐茜蓉回帖,约定后日叨扰。
得着信,云箫韶又借着给筝流送蜜茶果子给家里去信,请母亲后日悄悄进来,从后角门进,务必勿惹人注目。
一应盘算落地,只待正日子。
当中又出一件事儿。
这日李怀雍清早来看云箫韶,言道:“我瞧你还是消减得多,从前颊上丰如盈月,如今削似的清瘦。”
从前?从前云箫韶就不爱搭理他,听他在母亲跟前卖癫,如今只有更不爱,只说:“年岁长身量长,脸型有变也不稀奇。”
李怀雍叹口气,眼睛似乎瞧着案上她手里按的帕子,又似乎没瞧着,又说:“城外宝檀寺有一姑子云游,专攻妇女千金科,久负盛名,你心里向来觉着不好,我使人请她来看你。”
云箫韶推辞,他说:“不必多话,你也早养得强健,母亲也宽心不是?人我已经下帖下封说好,一时就来。”
要你管母亲宽心不宽心?任他温言款语,云箫韶只想翻眼睛。不过既然什么姑子请到跟前,没有空打发回去的道理,遂请来看。
那姑子生的宽山鼻子、莲瓣嘴,端的慈眉善目,看过云箫韶面色又切脉,说得一两项症结,竟然全中,云箫韶看她好手段,她开一味荜澄茄散也就收下。
晚间服药,画晚照案煎来,云箫韶呷一口,嗯?入口似乎与寻常荜澄茄散不同,甘口儿,画晚说那可不,里头甘草添到八分。
八分?荜澄茄散哪个没见过,甘草分明只有一分的量,云箫韶几个都不很精习岐黄,当是那姑子秘方罢了,横竖服过药云箫韶精神头足着,可见起效,也就罢了。
服用几日,竟然更见康健。
如此李怀雍自记上几分功劳,央云箫韶道:“我从前一念之差,不该逼你处置文姑子,如今这名你看着好?或请进府来,园子西面改一间佛堂,只当供养一名家生姑子。”
这名看着好不好、佛堂施不施,文姑子也活不过来,那一日的惊魂收不回去,好几日短的魂梦也安不下,往事后期空记省。云箫韶没答应李怀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