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自己的儿子与妹妹算计，武宗帝如同一条摆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鱼，任人宰割，愤怒却孤立无援。

李泓随手拽了铃心，心情颇好地坐到一旁：“父皇，儿臣还以为您老人家醒不过来呢？没想到您还真是福泽深厚。”

“朕自……认待你……不薄，老四……”，武宗帝粗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闻言，李泓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弯腰肆意大笑起来，笑声嚣张疯癫，还带着讽刺，他擦去眼角的湿润，以一种极度夸张的语气反问：“你？待我不薄？父皇，究竟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我听错了？肯定是你老糊涂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姑姑，姑姑你听，父皇说他带我不薄呢，当了一辈子皇帝，这脸皮可真是厚啊。若非不是为了拿我去制衡太子一党的势力，你会容许我回京？我从出生，就见过一回生母，就一回！”

“皇兄，你可真不要脸。”

穗宁公主嗤之以鼻，满脸厌恶地道：“天底下最坏的事你都做尽了，却还满口仁慈，一副仁君做派。你杀宣皇兄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他待你不薄；你下令火烧南阳郡成千上万的百姓时，怎么不想着他们一片忠心拥护你帝王之位；你拆散我与丹狼，下令射杀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亲妹妹！”

“有此下场，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你住口！”武宗帝被揭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堂堂帝王却被严词指责挑战权威，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愤怒蔓延至心头，他双目瞪红，气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四肢抽搐着眼看着就要气撅过去。

李泓不急不缓地喂他服下一颗护心丸，很有耐心地等他缓过神后，从书案上取下一早备好的传位诏书，炫耀似的展示在他面前：“这诏书也写了，大印也盖了，不过父皇你放心，朕是不会像你一样残杀兄弟的，最多给他们一处院子，关起来好生养着。”

“孽子！”

李泓悠哉道：“孽子也是你生的，气不气？”

“老四，说完了吗？”，李隆信步进来，面上带着微笑，从容自若地绕过屏墙，解下披风递给身后的人，自他两侧源源不尽的禁卫军涌进来，顷刻间局势调转。

意图谋害父君，篡夺皇位的四皇子被禁卫军控制住。

李泓挣扎抬头，看见投诚自己的禁卫军领首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李隆的身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他挣扎几下无果，恨意滔天吼道：“李隆！就这一个道貌岸然的虚伪父亲你也要护着！他拿你当挡箭牌，以你的名义设计屠杀宣皇叔一脉，火烧南阳郡百姓，桩桩件件都没见拿你当儿子看！”

“不……三郎莫信这孽子所言。”，武宗帝见自己的太子领人来救驾，绝望的心头又燃起火苗，他硬生生爬起来，嗬喘着气息命令禁卫军：“立刻将这孽子拉下去砍了！”

禁卫军一动不动。

武宗帝愣怔住，反应过来什么后，李泓疯癫的狂笑响彻了宫殿，他向太子望去，颤抖着嘴唇道：“你也是来逼宫的。”

李隆起身跪到床榻前，腰背挺直，俊雅的面庞透着冷静，他漆黑深沉的双目迎上去，像执拗的孩子询问自己的阿耶：“父皇，儿臣自幼被立为储君，学习帝王之道，仁政之心，可是学到今日却发现这帝王之道与仁政之心是背道而驰的，儿臣愚钝，请父皇解惑。”

武宗帝撑着身体，像慈父一般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三郎，在高位者不畏其寒，古往今来哪位帝王手里不是沾满鲜血的，你是朕亲定的太子，你要摒弃那些无用的感情，永远保持冷静睿智，才守得住这个江山。”

李隆抬头，嘁嘁笑道：“所以如果没有今天老四的这场逼宫，儿臣也是父皇摒弃掉的那部分，是吗？毕竟若是当年宣皇叔的惨案被诉之于天下，那总要有一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那人就是我，从你伪造通敌文书时，便开始计划了这一切。难道众叛亲离，独坐高位，便是父皇的帝王之道吗？”

武宗帝在如此直白的指责逼问下面色铁青，随后愤愤地打了一巴掌过去，李隆面颊很快浮起红肿，他脸被打得偏到一旁，阴影下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失，直至一片灰暗。

“你这是在逼问朕？朕谋划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将来能稳坐大统，你是朕的嫡子！连你也忤逆朕……咳……咳咳……”武宗帝剧烈咳嗽起来，手紧紧拽着李隆的衣领，突出的眼球完全失去了帝王的风范。

他几乎恶毒地说：“老十年纪小暂且不说，老五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他与你注定离心，老四那样大概平等地怨恨着我们，你如今的境地与朕一般，若不抓紧手中的皇权肃清他们，便只等着被他们啃食干净。你看你到最后，注定要走上与朕一般的路，你是朕的儿子，你不无辜！”

对，我不无辜……

李隆一把推开了衣领上的手掌，从失神绝望到下定决心不过瞬间，他压住眼底的酸意，心中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