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石楼里头是用木桩搭建成的四方厅,东西各开了一个口通风,墙壁上挂着壁灯,煤油一点上,厅里顿时亮堂起来,便能瞧见正中长桌,两侧各放着一张太师椅,列下左右几张桌椅,料想此地便是平时矿区上层管理议事之地。
细嗅下,伴随着霉味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厅正中的地上,有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十二掀起自己的衣袍下摆擦去左侧太师椅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便抱着剑立在一旁,犹如一把待出鞘的宝剑,凌厉深沉的眼神盯着被带上来的矿区管事。
李微钰坐下后随意靠着,手轻轻搭着桌,扫了一眼底下,并不出声。
独孤逾侯见状接过了问话一桩,拧着眉头威严问道:“你就是这矿区的头领,叫什么?籍贯何地!”
被压在堂下跪着的人浑身脏兮兮的,早已被大牢挫去了锋锐气,他哆哆嗦嗦地抖着肩膀,低头嗑到地上:“罪……罪民金巨仁,乃江南梁渠本地人。”
“姓金?”独孤逾侯有些惊讶:“你可认识当地的县令金不瞒?”
金巨仁:“他是罪民的同族兄弟,这矿区也是得他庇佑,才能走通各郡县的门路,将生产的铁器销出去。”
尹双林闻言登时勃然大怒,一脚踹到金巨仁背上:“你血口喷人!梁渠县私矿正是因为金县令将生死置之度外远奔京都告御状才得以为朝廷知晓,如何在你口中就成了沆瀣一气的同谋。”
言罢他对堂上一拱手,接着道:“王爷,这金巨仁定是得了背后之人指点妄图拖金县令下水,您万万不能相信啊,等金县令从京都回来,您可亲自询问,他一心为民呐!朝廷不能让一位好官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尹大人恐怕还不知,金不瞒在大理寺狱中畏罪自裁了。”,李微钰轻叹了一声。
金不瞒一死,便死无对证,任凭这个金巨仁说出什么滔天证词,都没有办法去求证了。
但他们当然不会仅凭金巨仁的几句话就草草定了金不瞒的罪。
“死了?!”尹双林身形猛地一颤,双目瞪红:“他不可能会自裁的!”
尹双林重重跪下:“王爷,其实进京前金县令来找过下官,我们商议好的,他进京揭发私矿,下官先一步控制住骡子山上的私矿军,等京里派人来调查时将其一网打尽。其实很早前我们就发现了端倪,并且查到大批的金银都是京都流入的,我们势单力孤无法与京中权贵抗衡,便只能出此下策,尽量将此案闹大。大事未成,他不可能自裁的。”
李微钰抬眉,眸中肃色一闪而过:“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话?”
尹双林急道:“下官查封过一处钱庄,在那找到了两本账目,那钱庄明面上是做的借贷生意,但其实私底下一直在给京都里的人和梁渠商户这边处理往来帐务,商户的通行文碟上写的是铁器,其实就是骡子山私矿产出的精铁兵器,其中不伐长剑、短刀、兵茅、马鞍这些,全是军营所用之物。”
李微钰问:“那账本如今在何处?”
尹双林:“在下官府上,下官可以立刻让府兵赶回去拿。”
“好,那此事就等账本拿回来后再做他议,少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微钰转头询问独孤逾侯。
独孤逾侯拱手:“确实还有一事。”,说罢他看向金巨仁,目光如炬:“本官且问你,京都中与你对接的人是谁?”
金巨仁闻言趴在地上抖着肩膀,嘴唇死死咬紧,眼睛一闭袖中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把短刃,当眼睛再度睁开时里面已布满决绝,他握着短刃狠了心地往自己嘴上划去。
十二身手敏捷,霎时间便踢开了他的手,并将人擒住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想割舌保命?”,李微钰淡淡地笑了,慢悠悠道:“你以为割了舌头,你主家那边就不会怀疑你供出了他们,进而保住了性命?金巨仁啊,你猜猜你的命在他们那些人眼里,值几个铜板?”
金巨仁脸色骤白,如死狗一般瘫在了地上。
许久,他挣扎着仰起头,语气中带着祈求:“如果我说出来,你们能保小人亲族不受牵连吗?”
独孤逾侯:“亲族?”
金巨仁眼神暗淡:“那些人我们惹不起,若是我将他们供了出来,恐怕举族都会遭到报复,我替他们卖命是贪恋钱财,我死有余辜,但不能连累族中亲人。”
“所以,他们是谁?”
“黄程书。”
礼部尚书,黄程书。
……
“派人盯着金巨仁的族村,如果京里真的还有眼线在梁渠,那必然会去灭口。”
“是。”
行至营帐前,李微钰挥退了十二,自己踏了进去,他拐过纱帐,见榻上乱糟糟的一团,人却不在,微皱了皱眉,转身走出营帐唤来值守的兵卒:“王妃呢?”
“回主子,王妃刚才与柳大夫一道下了山。”
“知道了,去吧。”,李微钰眸底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