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井泽（3）

七井修一郎如约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独立的房间和外面隔着一道纸拉门。靠墙的深色餐边柜上摆放了一个白色细口瓶，里面斜斜插了支浅粉洋桔梗。半透明的格子窗外一片绿色，隐约可见山间丛林。

桌上摆放满当，前菜、刺身、烧物、寿司、汤类、主食和甜品一应俱全，还配上了甜甜的梅子酒。每上一道菜，主厨都会前来介绍这道菜的特别之处。

七井修一郎全程坐在旁边，等所有菜上完后，他殷勤地问你们是否要在旅馆住下，如果对这处旅馆不满意，其他四处旅馆也可以任意挑选。

你一句话也不想说。夏油杰出声拒绝了他。

被拒绝的七井没有表现出尴尬，只留下一句“请尽情享受”，就退出了房间。

面对着一桌子美食佳肴，你犹豫了好一会，才挑出一块寿司吃掉。食材很新鲜，但你毫无品味的心情。明明之前还在期待，眼下倒是食不知味了。

你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桌上的饭菜，纠结片刻，最后拿起梅子酒，自斟自饮起来。

梅子酒甜甜的，度数不高，但毕竟是酒，喝下去就开始头晕。不知道喝了第几杯，你听见夏油杰叫你的名字。他坐到你身边，从你手里拿走酒杯。

他说：“再喝下去，就要喝醉了。”

你眼泪汪汪：“我很难过。”

“嗯，我知道。”

“丑恶的坏人作恶，生出咒灵，但是我们还是要祓除咒灵，保护逃脱法律制裁的人。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

“杰当诅咒师是因为这个吗？”

“有一部分原因。”

“怎样才能让坏人受到惩罚呢？”

“如果秋奈想，我可以杀了他。”

你拉住他的袖子，连连摇头：“不是这个，造成事故又逃脱制裁的不是现在的七井先生，是他的父辈或者祖辈。”

夏油杰毫不在意的样子：“杀掉他的父辈祖辈也可以哦。”

就好像你想杀掉所有人都可以一样。

他这样说，你很想笑，又有点想哭。

你拍拍脸，打起精神说：“好像微妙地有被安慰到，但我们还是不要杀人了。”

夏油杰依然无可无不可：“那好吧。”

他思考了一会：“要不然，让七井修一郎在旅馆立下墓碑，再把这件事报道出去好了。”

“咦，他会同意吗？”

“如果不答应，就用咒灵威胁他。”

“……的确是个很有用的办法。”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逝者已逝，过了这么久，事情也很难诉诸法律。这或许是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了。思及此处，你稍感安慰，对夏油杰道：“谢谢你。”

“不用谢。秋奈心情好一些了吗？”

他定定看着你，和你只有十厘米的距离，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近了。

夏油杰的气息近在咫尺，几乎把你包围。意识到这点，你的心脏猛地跳起来，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喝下去的酒精突然显现出作用，它们汇集起来，在你的身体里爆炸，热度全部流向脸颊。你的脸滚烫发红，像是立刻要燃烧。

他低笑一声，伸手覆上你的眼睛，你的睫毛在他手掌心划过。

视觉陷入黑暗，听觉和触觉更加敏锐。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唇瓣之间的轻轻触碰，温暖的舌尖叩开你的双唇，轻柔划过口腔的每一处。

一点也不强势，反而像是试探和安慰。你们宛如汪洋大海里相互依偎的两只小动物，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这是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极尽温柔又绵长的吻。

你放松下来，不再紧张。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从高高的悬崖跌落，又正好落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