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永兴山庄本是上京城外的皇家园林，后来赐给了齐国公。齐国公之女齐珠华最好诗词歌赋，赏花交友，常邀人去山庄作诗赏花。在她的夫婿亡故之后，诗酒琴花几乎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永兴山庄依山傍水，遍植花木，四季皆繁花盛开。廊宇之间，天然湖泊泛着粼粼水光，水中小鱼憨态可掬，景色很是雅致。

齐珠华好客，每年都在山庄举办数次盛会。许多人受邀来此，有世家公子、贵女，也有出身不高却颇有才学的男子。

在大周朝，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密。只要行为磊落，男女可以公开见面，谈话，不会被指责越界。众人齐聚山庄，在此吟诗赏花，品茶交友，是上京中难得的乐事。

此时上京已入了夏，昼短夜长，空气里冒着暑热。然而一进入山庄，这股暑热便消去许多。放眼望去，这里绿树成荫，流水潺潺，恍惚间像是在山间。

“阿柔，好久不见。”

前方十几步外，是数日未见的罗柔。宋知淑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她一下。罗柔转过头来，见到宋知淑，很是高兴。但很快，在看到宋清时，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差点没有认出来。今日的宋清，比之前些日子，多了些难得的贵气，似乎隐隐连宋知淑都要比下去。

那日街上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当众出丑，被人送回府里，好一会儿才醒来。

见到父母的第一眼，她就道出事情原委，要父亲给她做主，结果反被关在家里足足十天，说是“静思己过”。但宋清却毫无愧疚，反而无辜地看着她，叫了声“罗姐姐”。

罗柔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今日之事，便将所有情绪藏在心里，不咸不淡地道：“清妹妹来了，那便一同走吧。”

由女使领着，三人经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和郁郁葱葱的林子，一路来到莲湖边。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团，赏莲谈笑，很是热闹。

无论府里如何，到了外面，宋知淑总是知书达礼，与上京城许多贵女都交好。因赐婚圣旨，她侯府贵女的身份又多了一层未来世子妃，而且是楚扬的未来世子妃，一时在上京城很是风光。

一看到她，贵女中的许多人都围了上来，没围过来的也都在往这边张望。只有公子们对宋知淑和她身上的风光没什么兴致，各自谈论诗词或品评政事。

贵女们看到了宋知淑，罗柔，也看到了她们身边的那位女子。那女子一袭胭脂罗裙，肤如白玉，双眸明亮，微笑着看着身边的一切，泰然自若。

宋知淑和罗柔一一和这些人见礼，又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在打量和探究的目光中，宋清跟着二人，也微微福了身，而后看着对方的眼睛道：“诸位姐妹安好。”

然后，对方的目光就变得错愕。

这真的是……宋清？

世家嫡女，向来是在千万宠爱中长大的，满身荣华。可安顺侯府的宋清，却是个例外。她的母亲秦氏在安顺侯宋长明落难时伸出援手，后嫁他做了正妻。婚后，二人举案齐眉，浓情蜜意，也曾羡煞旁人。可秦氏命薄，生下宋清后就撒手人寰。

不知为何，这位侯门嫡女，性子却古怪。她不爱说话，也怕见人。每次同人说话，都总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身份尊贵，却如此上不得台面，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宋长明本就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秦氏，又因她古怪的性子越发不喜她，对她十分冷淡和疏离。而她那位妹妹宋知淑却截然相反。宋知淑落落大方，行止得体，倒比宋清更像一个嫡长女。

可如今，眼前这个姿容秀丽，一袭红衣的女子，实在很难让人想到曾经连说话都不敢抬起头来的姑娘。虽然错愕，但无一例外地，众人都默默达成了一个共识，今日的宋清，才真正有了些侯门嫡女的风范。

宋知淑和罗柔身边围了一堆人。大家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宋清则退出人群，独自走到湖边，然后……蹲下来看鱼。她今日来不是为了交朋友，也不是吟诗作对，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没有强行融入宋知淑身边的人群，也没有刻意去靠近不远处正在赏花喂鱼的贵女们，只是一个人待着，很快便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因为这样习惯一个人待着的样子像极了从前的宋清。

可是渐渐，众人就发现这并不像。因为她虽然一个人，却并没有任何的局促、不适，反而是怡然自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湖中莲花正开到盛处。巨盘样的碧绿莲叶相接交错，将整个水面严严实实遮了大半。纯白和鹅黄的大朵莲花于叶子层层包围中亭亭而立，高洁闲雅。岸边几株垂柳，柳丝闲闲垂下，随风轻荡。

罗柔跟着宋清来到湖边，站在不远处同几位贵女话家常，不时往湖中撒鱼食。

鱼食纷纷扬扬地撒下，金黄和银灰的小鱼成群结队地从莲叶中穿行，引得莲叶微微抖动着。宋清就这么蹲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小鱼游动，觉得它们扭动着身子的模样，很是可爱。她歪着头，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