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
于是,坐序调动,苏怀南坐到了陈忆北身边。
除了至亲,再好的亲友似乎都对“死人”、“骨灰”有着天然的忌讳,冯宁抱着孩子坐在第二辆宽敞舒适的保姆车里,排在出殡队伍第一辆放着骨灰的,车头立着金色小天使的高级轿车却没人愿意坐进去。若在平时,许多人看着这辆车的车标都得偷偷上去合个影,要有机会,谁不是争着往上坐。
苏怀南拍了拍尴尬立在一旁的一对夫妻,指着齐叔叔那辆车,“那辆车刚好还能坐两人,你们去吧。”
两人如获大赦,感激地点点头,匆忙向车队后走去。
怀中的骨灰盒似乎很重,怀南看到陈忆北手上的青筋暴起。骨灰盒是冯宁选的,金丝楠木,十六万六千六,要说和其他骨灰盒有什么不同,本质上也没有,就是足够体面。
“累了就放座椅上吧,下车时再抱。”两人并肩坐在豪华轿车宽敞的后排座椅上,苏怀南向右边靠了靠,留出一片空位。
“算了,抱着吧,最后一路了,送送他。”
刚刚那短暂的一觉让陈忆北恢复了些神志,失去至亲的伤痛才终于又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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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陈家要宴请参加葬礼的亲友吃席,齐叔叔下午还有工作,不打算赴宴,苏怀南也实在没有心情吃饭,便跟着回去了。
早上五点半天还未亮就出发了,坐了一小时车才到达市郊殡仪馆,又跟着待到了下葬结束,此时的苏怀南真的有点疲惫了。回来的路上,她闭着眼蜷缩在轿车后座,却不小心从齐叔叔和大张阿姨的聊天中,窥见了陈忆北目前面临的困境。
川南市作为名誉中外的“南国灯城”,分别占据中国和世界彩灯产业80%和90%的市场份额,而川南市80%的彩灯制造企业都是隶属于陈氏集团,冯宁一面叫嚣着他们老陈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面偷偷转移着他爸留下的财产,还痛哭流涕扮演着孤儿寡母的受害人模样,要不是有严局长几分薄面镇住,陈忆北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唉,这个老陈,平时看着精明,倒一点儿没为他儿子想过,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哪怕早早定下遗嘱也是给小北一份保障啊。”大张阿姨感慨着。
“年纪轻轻,谁能想到这种意外呢。”齐叔叔手握方向盘,目视着前方,顿了顿,“再说,现在许多人的观念中,对太早立遗嘱还是有些忌讳的。”
大张阿姨稍稍坐直了身体,语气平稳,“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别瞎想,你们老齐家的钱,我可一分都不惦记,都给孩子们。”
孩子们,很隐晦,算上齐嘉欣吗?
苏怀南偷偷睁开眼,瞥向身旁的齐嘉欣。
她也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一瞬间的皱眉和眼皮下频繁滚动的眼珠让怀南捕捉到了,她也在装睡。
豪门斗争,遗产纠纷。在以前觉得不过是电视剧中胡编乱造的剧情,却真真实实在苏怀南身边上演着,手段却比剧中更残酷卑劣。
殡仪馆、豪门、小三、遗产……所有元素堆叠成了一座人性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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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因为财产分配的事,陈忆北几乎忙了一个多月,苏怀南肉眼可见他的精疲力尽和憔悴不堪。
怀南没好直接问陈忆北这些在她看来太过直白敏感的问题,只能偷偷托严缜去打听他的情况。
三天后,严缜回话了。
“总之,事情解决了,陈忆北吃了些亏,但还好不是大亏。”严缜递给她一瓶可乐。
“你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总之了?”苏怀南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我这不是怕说了你也听不明白嘛,不过看在你是兄弟媳妇儿的面子上,那我就仔细跟你说说好了。”
苏怀南的心漏了一拍。
什么兄弟媳妇儿?哪个兄弟媳妇儿?陈忆北吗?他自己承认过吗?
你说啊,你倒是继续说啊。
但严缜并没有打算在“兄弟媳妇儿”这几个字上展开说说,苏怀南的心悬在半空,认真听他说起了陈家当前的情况。
果不其然,苏怀南对那些专业名词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明白他们总归是完成了遗产分配,虽然最后分得的财产和股份不多,但好在陈忆北妈妈去世前,已经明确立下遗嘱,所有财产都留给儿子。所以,加上陈忆北继承他妈妈的那一部分股份,陈家依旧是陈氏集团最大股东。但陈忆北尚未成年,这一部分资产暂交由信托公司管理。
但冯宁也不亏,和儿子喜滋滋继承了陈振延大部分的财产和股份,这一辈子仍旧可以过得十分滋润,是许多人努力一辈子也难以达到的滋润。
以前总相信坏人一定会有恶报,像冯宁这样的女人,最终一定会人财两空,然后幡然悔过。但现实却是,不道德的人可以利用自己的不道德让自己活得更好,道德谴责不了她,法律也制裁不了她。所以许多人会寄希望于“报应”二字,不过是祈求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