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

暑假，苏怀南在妈妈家住了一周，没有跟爸爸吵架，只是按照惯例，寒暑假都会去妈妈家住一段时间。

妈妈也趁着这几天，天天带着她一起去看望外婆。

外婆今年已经82岁了，身体依然健朗。

外婆的子女多，一生生育过十个孩子，但最终长大成人的只有六个，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除了九姨，都已各自成家。

九姨有残疾，当年外婆怀上九姨后，本来不打算生了，吃了药却没流下来，觉得是上天的安排，于是就顺其自然将九姨生了下来，但却因为吃了打胎药的原因，九姨天生侏儒症，一直留在外婆身边，并没结婚分家。

外婆喜爱打麻将，却从来不跟外人打，都是跟家里人玩儿。八十多岁还能头脑清晰地打麻将，舅舅和姨妈们当然乐见其成，每人轮流去外婆家上赶着陪她打，倒是几乎天天都能组成局。

苏怀南也会，但是牌技不好，只能简单地认出几种牌型，也不会算牌，不过陪外婆过瘾足以。

“八筒。”

眼前的十三张牌被她码成了两三个一组的小牌堆，她纠结地抽出一张牌，“家家（四川话里对外婆的一种称呼），我看老房子那边拆迁重建的差不多了，等钥匙拿到了，还搬回去吗？”

外婆现在住的房子是拆迁以后分配的公租房，原址重建以后还会分到一套商品房，多出原屋面积的部分按市场价补上就行。

“还是要回去的，这里住着太安静，我习惯了听着吆喝声起床。”外婆颤巍巍地摸起一张牌。

外婆的老房子是区环卫站的家属楼，很老很破旧的一栋灰色建筑，房子紧邻着农贸市场，这里是河东区最大的农贸市场，从早上五点起就人声鼎沸，格外热闹。只有正午时人群才稀疏一些。午睡时，她还会听到“磨剪刀嘞，戗菜刀哦”的叫卖声，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又慢慢走远。

从农贸市场到外婆家楼下那段路，一路上坑坑洼洼，满是菜叶和动物毛发，无论晴天雨天，路面总是湿漉漉的，还特别黏脚。后来市政规划，这里要新建一个商业广场，农贸市场搬迁了，家属楼也拆除了。

虽然湿漉漉的黏腻路面让苏怀南每次路过那里都得沾上一裤脚的黑泥点，但她却还是很喜欢趴在满是扬尘的阳台上，观察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小贩的吆喝声，路人的讨价还价声，很热闹，内心却又很宁静。那个时候抬头看天，对面的老房子上方一片湛蓝。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人间烟火气”这个词，但却真实地喜欢这种热闹带给她的安宁。

她又打出一个六筒，“我也更喜欢那边。”

“碰！”九姨开心地碰下牌，还不忘夸奖一句，“怀南，这牌打的乖！”

“诶，你怎么打这张？！”妈妈站在她身后，看着苏怀南打得稀烂的一局牌，啧啧摇头。

“妈妈！观棋不语！”

“这是麻将！”

“麻将也不语！”

“输了钱别找我要！”妈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苏怀南的脑袋。

苏怀南背挺得笔直，嘚瑟地搓着手里的麻将。

“两毛五一局，输得起！六条！”

“再碰！乖乖，你是来给我送牌的吧！”九姨又乐滋滋地碰下六条。

妈妈看得直摇头。

“胡了！自摸龙七对，满番！”

外婆颤抖地推到身前的一排麻将，笑得看不见牙。虽然，外婆本来就没几颗牙了。

“满番是多少？”苏怀南不太懂。

“两块五！”九姨从桌垫下摸出钱递给外婆。“早知道就不碰你那八筒了，就不会让她自摸！”

苏怀南的傲立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委委屈屈地向妈妈投去求助的目光，而对方则几乎在同时端起水杯转身走开了。

眼看拉赞助无望，她磨磨蹭蹭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块五递给外婆，“要不，我们还是打一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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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婆家出来，妈妈接到电话，叔叔让她临时去送一张工程图，客户要的紧。

于是，苏怀南一个人溜达着回家。

下午五点，太阳过了最毒辣的时候，但暑气未退。怀南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热得不行，索性躲进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蹭会儿冷气。

一楼的化妆品柜台和珠宝专柜打出明快柔和的灯光。商场里人不多，或许天气太热，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女学生，穿着打扮地明艳娇俏，转来转去，却什么都不买，似乎是和自己一样在蹭空调。

突然听见一个女生喊道：“徐红红，你快来看，这个打火机像不像你送给你男朋友那个？”

苏怀南惊讶地循声看去，那个涂着重重的眼影、穿着打扮似乎超出本身年龄的女孩子，眉宇间依稀能看得出小时候的模样。

重眼影女孩跑到说话女生身边，盯着Zippo专柜里面精致的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