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错,只能一路走,一路迷茫,一路乞讨,一路寻找。
竟然是陈家村!原来他苦苦寻找的家人,真的离他不远。
他在这个县里呆了四年多。
但跋涉到这个县时,他已艰难地长成了人高马大的青年。他有把子穷力气,不愿再遭人白眼,继续乞讨为生。何况,就算再边乞讨边寻人,也难以像小时候得到些同情和帮助,旁人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嫌弃和防备为多。
他每日累个臭死,做苦力养活自己。又因同病相怜,保护和接济旺儿那帮可怜的小乞儿。偏偏他寻的人,又不能跟人打听名姓,只能自己一处处去找,一处处去看。
他总是先拼命赚下够吃饱几天的钱,再四处走看,专心寻几天人。如此反复,几年来没个停歇,县里找了个遍,各乡各村也从近到远挨个访寻了大半。直找得心灰意冷,自我怀疑,几近绝望。
陈家村这个名字,他只从别人嘴里听过一两次,却哪里知道,自己的家人就在那里!
天下事就是这样,知道了以后,总觉得简单到令人失笑。不知道时,做来却难比登天。若非萧宏昱正是他父母的养子,照他这样再赚钱再找寻,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访到。何况,世道这么乱,每一刻都充满无穷的变数。
他能打敢拼,混不吝,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家吗。原先虽然没有放弃一直在找,内心深处却一直隐隐有个声音,找不到的。
现在不同了!他要好好打仗!既要打赢北枭!又要保住性命!然后回家团聚!
他咧着嘴笑起来。黑黑的脸上,全是从内心深处冲出来的喜悦。
萧红玉看他笑得直咧白牙,也忍不住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一声哥了?你比我大几岁?”
阿铎喜不自禁地说:“对对对,喊哥。你先喊,然后念柔喊。哈哈哈,我有爹有娘有弟弟有妹妹了!哦对对,我二十二,你多少?”
“我十八岁。念柔十六。”萧红玉说完才发现,原来语无伦次也会传染,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念柔多大,还用我跟你说。我高兴傻了。”
阿铎哈哈傻笑起来。
“对了,哥。”萧红玉想起一件开心事,笑得有些神秘兮兮,“要不要我给爹娘和念柔写封家书,让他们先高兴高兴?你们之间,有什么暗号没有?”
阿铎正傻笑着,闻言一怔。他抬头望了望天,止住鼻中酸涩和眼眶中又起的湿热。对,现在就可以写家书了。天!
想到很快就能和爹娘妹妹联系上,一时间他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他用力点了点头:“写!今天就写!”又略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暗号?”
萧红玉不好明说自己由于身份的各种顾虑,只好从阿铎的角度来说:“你们总有些原因,才要改名易姓的吧?此去甚远,万一信落到别人手上……”
话还没说完,阿铎已立刻会意,道:“对对对!还是你周到!我果然是高兴得头昏了。”
回到赵赓营帐前时,天已黑透。
萧红玉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和亲兵长道个歉,亲兵长已经看出她的意思,挥挥手道:“不打紧。都知道你学得走火入魔。明日又要打仗,加紧练习,情有可原。”
“明日就打?”萧红玉有些惊讶。
“对。已下了军令,兵贵神速。”亲兵长道。
早上起得太早,中午也没吃,萧红玉饿得想吞一头牛。明日上战场,今天火头军烧了香喷喷的饭菜,还煮了新鲜爽滑的蔬菜面条。萧红玉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又吸溜了半碗面条,这才抹抹嘴,拿了笔墨纸砚去找阿铎。
阿铎心情大悦,吃饭更香。正大口吃面,看见萧红玉来,连忙把碗一放。
两人走进阿铎住的营帐。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吃饭溜达,营帐里很安静。
铺好宣纸,磨好墨,萧红玉将笔递给阿铎。
阿铎连连摆手:“你来你来。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担心字比小时候写得难看了,被爹骂么。”萧红玉笑着说。怪不得阿铎读过书会写字呢。
被她一开玩笑,阿铎也放松了一些。不过还是执意要萧红玉写:“不是不能明写么。我的笔迹,早和幼时不同了,他们不认得,反而不信呢。”
说得也是。
萧红玉便不再推辞,提笔写了一封又很简短的家书。
“陈叔婶赐鉴:见字如晤,安好勿念。恰遇故人,至为快慰。铎兄康健,亦叩金安。书不尽意,拜瞻再叙。汗暑无常,伏维珍重。”
见她如此寥寥几句便写完,还称养父母为“叔婶”,阿铎有些惊讶。
萧红玉笑着低声说:“我与你颇多相似。”
阿铎便知她亦与他一样,有不便尽书之事。阿铎本是他幼时乳名,大名需要隐遁,他便一直以此为名浪迹街头,总希望在有人唤他之时,或是他挨家寻访之时,能够被爹娘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