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烬浮生
偌大的客栈旦夕之间,人去楼空。
能赶紧走的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像玉眠这般,还没有找好下一家住宿之处的。
猜测没错的话,潼川镇内只怕是找不到一家“干净”的客栈。想来受到此事影响,心里有鬼的店家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行窃,他们没那个胆子。
逃跑,他们没那个能耐。
但愿衙门的审讯能尽快出结果。
“守卫官临走之前还吩咐了我们告诉各位,现今客栈内主事的人都不在,诸位客官若是想留下的可以继续在此住宿,我等会陪同保护,大可放心。”
“住宿费定是分文不取。至于先前已付多日账款的,待查明原委后也会由官府进行妥善处理。”
士兵召集目前尚在客栈内的人一一告知了相应事项。
既然如此,玉眠不打算再换个地方,就让庄恂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吧。生怕搬来搬去把他本就不宽裕的阳寿再给折损上几年。
她有模有样地学着医馆的大夫,先是将手伸到庄恂的鼻子下探探鼻息,而后扒开眼皮对着瞳孔仔细瞧上一瞧。
“看出什么名堂了吗?”九色玄鹿跟着站在玉眠的身边。
玉眠左手支着下巴沉吟片刻,语气坚定地道:“当然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九色玄鹿才不信她半吊子自学的医术到了能够践行的程度。化丹炼药它尚且能信上十之八九,动刀动针动动手属实不太靠谱。
她医治神仙没什么问题,治疗凡人问题大了去了。
“看出来——你当真是三界最靠谱的一只鹿!”玉眠笑意吟吟地弯下腰,轻柔的指尖在九色玄鹿的鼻尖点了点。
“多亏你把‘救兵’及时带了过来。不然我一个人可要对付足足三个人,肯定不似这样轻易就让他们乖乖束手就擒。”
“至于庄恂——”玉眠故意停下了话头。
九色玄鹿沉默须臾,按捺不住地接下去:“所以他还有救吗?”
“人大夫都说了他有救,那自然是有救的。”
“只不过……我看不出他的伤要多久会好,也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玉眠说得万分坦然。
话一说完,她不由心生感慨:“看来我的求医之路还长路漫漫……”
正当玉眠和九色玄鹿贫嘴的时候,耳畔传来了天界那头渺远的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
“天……异……”
“……归……”
“天界……”
玉眠抬手捂上耳朵,天界发生了什么,云水天音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幻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如理的声音。
“廌哥——”
“天界有异,速归。”
如理的声音停顿一霎,骤然清晰。
玉眠立时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庄恂,这下她是真的得走了,掌心旋转的莲花飘向那面新买的护心镜。
眨眼间两者融为一体,护心镜的正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莲瓣纹路。
捎上九色玄鹿,玉眠踏上返回天界的路,没有回头。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管在天界的哪个角落都能把上冲霄汉的火焰看得一清二楚。哪怕不用去问如理,玉眠也知道决然是发生了非同一般的大事。
天界燃火与九重飘雪一样稀奇。
有的神仙到殒落都见不着一次,而有的神仙还没殒落已经见到第二次了。
玉眠腾云驾雾赶往烈火滔天的方向,心下思忖到:再给这火焰一点时间,恐怕要把天界都给烧穿了。
赤焰如柱,高耸擎天。
下面是火海,中间是火柱,上面是环环起伏的火圈。
这条路对玉眠来说并不陌生,不久前她刚走过去把人家闭关的地方给霍霍了。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一次,浮生殿后山燃起了弥天大火,整座宫殿都陷落于高涨的火光之中。
明晃晃的焰火中,玉眠的思绪恍恍飘回了天父把她从不缺山带回天界的那一日。
说来可笑,她唤天父一声“父亲”,记忆里他的身影比后来出现的九色玄鹿还要少,打照面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烈焰袭人,烧得玉眠面热心冷。
浮生殿的天奴惊惶地跪坐在大殿外,抖抖簌簌拉上了如理的衣摆。
“帝帝——君——”
“天父他……是不是还在后山的石室里……”
天奴慌张地抬起头,一张年纪不大的鹅蛋脸哭得梨花带雨。显然这天奴是刚上界不久的新人,还未碰到过许许多多较之愈发匪夷所思的事情。
玉眠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温和地拍打着她抖个不停的后背。
“他不在里面。你们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