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盅情
百卉谢去,苍梧枯死,须臾之间哀伤的情绪在玉眠心头风起浪涌。
她像一条烈日下被拎出水面放在毛糙的砧板上待宰的鱼,口干舌燥,无法呼吸,连挣扎都使不上力气。
与世隔绝久了,玉眠都快要忘记了这项从来不受自己控制的能力。
玉石有心事事合,玲珑有八面,一面一盅情。
她对世间的喜、怒、哀、乐、怨、憎、怖有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她可以是映照每个人悲喜的琉璃镜,乐之其乐,哀之其哀。
于今她才发现,原来纯一不杂的喜悦不过是沧海一粟,野火燎原烧不尽的是如蔓草般疯长的哀伤。
上天入地有这样多悲苦之人。
玉眠苍白的手死死撑着栏杆,胸口的刺痛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
画舫上的宾客三五成群,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这边的异样,容隐稍稍靠近了玉眠,在她身后站定。
游人看来只当是一对有情人月下相依。
“打扰二位了,我家小姐有请。”邀他们上船的小厮去而复返,彬彬有礼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凝重。
二人跟着上了画舫的三层,停在一间客房的门口。
“小姐,人已经到了。”
“快请进!”
玉眠看清了坐在桌边的少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掩去脸上的痛楚:“原来是你。”
“在下姜姝。”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姑娘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这是……这是家姐,姜嫆。”
说着眼眶便再次泛红。
姜姝看着姜嫆紧闭的双眼,哽咽着说道:“求求二位救救我的姐姐。”
床榻上的人毫无血色,印堂中央的黑气时隐时现,青紫的经脉凸起于皮肤,传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周游全身的血液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除了胸口微弱的呼吸,已与活死人无异。
“比武招亲本就是个幌子,我只想……只想找到能救我姐姐的人。”
姜姝泣不成声。
“姐姐说……姐姐说你们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她口中说的是“你们”,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玉眠。
玉眠愣了一下,容隐皱起了眉头。
“我先为她稍作检查。”
玉眠很快反应过来,抬起头与容隐对视。
容隐用那双终年飘雪的眼睛注视着玉眠,一反常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才离开。
玉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佯装整理的样子仔细摸索了一番,精致的贝壳纹理在指纹间触感分明,她的心倏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是那根荷木簪。
玉眠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点恍惚。
“姑娘?”
玉眠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可知我们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但是——姐姐说你们是很厉害的人。”
“姐姐她……自打几日前回京,状态每况愈下。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很怕……很怕她下一次就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姜姝拉着玉眠的手,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和姐姐身上一样的气息,圣珠……圣珠也是这么说的。”
玉眠叹了口气:“你们是狐族的。”
“你身上的气息太淡了,如果不是圣珠的指引,我几乎不敢肯定。”
姜姝点点头,它们九尾狐一族的圣珠是天下不可多得的至宝,相传是第一任族长飞升成天狐时留下的狐珠。
“这一任族长是我姐姐,如果你能救回我姐姐,我们可以把圣珠送给你。”
“狐族一直生活在蓬莱山下,为何会到京城来?”
姜姝一下子红了脸。
“是为了……?明日姑娘的心悦之人也会参加比武招亲?”
玉眠适时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把手搭在姜嫆的腕上,放出一缕灵力顺着她的脉络观察她全身的情况。
一样的气息?
玉眠本以为会是妄荼川的气息,但是这股力量既像妄荼川又不是妄荼川,有点熟悉倒是真的……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是在哪儿?
玉眠狐疑地皱起了眉。
越感觉越熟悉,她绝对遇到过这股力量。
玉眠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汗霎时间流过她的蝴蝶骨,她知道了!这是牛头村的那股怨念!两道近似的力量没有排斥地杂糅在一起,让她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妄荼川会和牛头村的怨念有联系?
“她这样多久了?之前……之前去过哪里?”玉眠抿了抿嘴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顶多三日……对,没错!就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