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不 如死
各家做早饭的时候。高志远有点从监狱出来获得自由的感觉,心想:自由真好!
回到家里,父亲已起来,正在扫院子。见他回来,说:“脖子勒破了吧?上屋,让你媳妇给你敷上点儿药。”他走进西屋,只见王梦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是一夜也没睡觉,说不上怎么着急来呢。他轻轻地推了推她,说:“你怎么不上炕睡呢?”
王梦茹猛地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面前是高志远,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高志远哄着她:“哭什么?我就是在圆仓里睡了一宿,哪像你,暖屋热炕地不睡觉。”
王梦茹盯着他的脸,哭着道:“你哄谁呢!快让我看看你的脖子,准勒破了?”说着,便趴到他脖子后看,一看,吓得“呀”地大叫一声:“那么深的口子,吓死人了!这些缺德的,也太狠了!”
高志远忙安慰她说:“就是皮里肉外的伤,没大事,看把你吓的。你拿云南白药给我敷上些。”
王梦茹吓得手直哆嗦,说:“我不敢。我去叫爸给你敷。”说完便跑出屋,把高志远的父亲叫进屋来。
高志远的父亲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也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痛苦地说:“这就是劫数。”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敷药。
这时,韩文义来了,进屋见了高志远的伤,就大骂起来:“这些混仗东西王八蛋,一点儿人德没有,可惜阎王爷怎么给他们披张人皮,都该下油锅!”一边骂着,一边说,“这伤这么厉害,没伤着筋什么的?看这血肉一片,说不上多深呢!赶紧上医院。”说着,便扭头往外走,“我去套车去,你们准备准备咱们就走,钱不用准备,我这有。”说着已经走远了。
不一会儿,便套了牛车到门口,进屋说:“走,赶紧的。”
高志远说:“就皮里肉外的,已敷上药了,不用去医院了。”
韩文义眼一瞪:“说什么呢,赶紧走。”说着,便扶着高志远出了院子,坐在车上,又让王梦茹也上车,“你到那好伺候志远。”
高志远道:“看看就回来了,还伺候什么?”
“你知道勒什么样,要是严重让住院呢?”
三人坐车便去了公社卫生院。医生一检查说勒得很深,好歹没伤筋动骨,那也得住院,怕化脓感染,也得消炎观察几天。
韩文义安排高志远住了院,一人赶车回来。路上,他就想,一定要把伤说得多严重多严重,吓唬吓唬那些没德的东西,让他们以后别再这样无法无天。果然,他回村说高志远脖子勒得有一寸多深的口子,医生说再深一点儿就勒断筋了,就要了命了。好歹,差一点儿拣回一条命!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
还别说,经韩文义这么一吓唬,而且高志远又真得住院了,以后批判会再也不敢挂犁铧子了。
高志远住了一个星期院,还没好利索,勒得确实很厉害,只能回家养着,韩文义又赶着牛车来接。
韩文义让高志远躺在车上,高志远说:“坐着就行,没那么娇嫩。”
韩文义说:“你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身子弱,再说你脖子上的伤怕受风,还是小心点儿好。”不容分说,就安排高志远躺在车上。
高志远孩子般地听从韩文义的摆布,他非常愿意听从他的摆布,他像大哥哥,无微不至地呵护着他。现在,基本没人敢去他家,只有他经常往他家跑。他说他:“你别老往这跑,让他们说你阶级立场有问题。”
韩文义乐呵呵地说:“就说我阶级立场有问题,还咋着我了?我又不是地富反坏右,我是铁杆的贫农,他能咋着我?他治我最大个罪是开除我,那还老太婆吃豆腐——正好了呢,我还正不想干呢。你说那赵全忠,李永和懂个啥?假公济私,就知道心着方子整人。我早就不想干了,这些日子他们开会,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我真想想个法子,就像你这几天住院似的,把你找个清静地方藏起来,省着让他们治你。……”
韩文义坐在车辕口,一边赶着牛,一边说着,王梦茹坐在高志远的身边,心疼地看着他。高志远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动。韩文义为了他可说是舍生忘死,掏肝掏肺,他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他的恩情。王梦茹明知跟他受苦受难,可她却一心一意跟定了他,他说过她:“你为什么非得要跟着我受罪呢?”她乐呵呵地说:“跟着你,受苦受难也觉得高兴。”唉,真是个傻姑娘!他这一辈子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啊!
深秋的天空辽阔而深邃,飘动的云朵像洁白的棉花,蓝天、白云,洁净得像水洗过一样。高志远像是好长时间没看到这样的蓝天白云了,心里充满了渴望,如果一切都像洁净的蓝天白云多好啊!
牛车慢悠悠地走着,韩文义仍说着:“你回家要好好养病,这也不是装的,是被他们勒的。你别充硬汉子,说好了,没事了,让他们再批判你,再受二茬罪。你也长点儿心眼吧,别把人都想得像你那样好心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说那赵全忠,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