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流产
进入四月份,太阳不知躲到哪儿贪玩去了,天总是阴沉沉的。
清明节那天,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此情此景,总会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朗诵那首脍炙人口的短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段日子,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人们常会怀着忧伤和崇敬的心情,去为死去的亲人扫墓上坟,寄托对故人的哀思。
在方湾菜园子村方红梅家里,今年清明节的祭祀活动比往年要隆重一些。在孝天城上学的敬文和腊梅都回来了,全家六口人聚在一起。
堂屋的神台上,摆放着香炉和两根燃烧着的蜡烛。方父关上大门,和方母一起把厨房里的饭菜往八仙桌上端,来来往往地跑了好多趟。这些食物是祭祖的,暂时还不能食用。饭菜全部上桌后,还要给祖先们斟上白酒。
接下来是烧纸。方父把特意买回来的黄表纸解开,抽出几张用打火机点燃,放在正对着八仙桌的地面上。然后不停地往火苗上添加纸张,直到形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拿起黄表纸,跟着往火堆上扔。投放纸张的同时,每个人口里都念念有词,祈求祖先保佑。方父方母反复念叨的,是保佑敬文和腊梅考上大学。
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烟雾弥漫,黑灰到处乱飞,熏得人眼泪直流。大家坚持把纸烧完,没有人随便离开。
方父从里屋拿出一个灰色麻布袋子,铺在正对着火堆的地面上。他双膝跪在麻布袋子上,双手趴地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作了三个揖。方母紧随其后,也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作了三个揖。然后依次是红梅、腊梅、敬文和敬武。全家人磕头作揖完毕,等黄表纸烧完之后,再打开大门,到门口燃放鞭炮。
这个环节,敬文敬武是最积极的。他们一人拿了一卷浏阳电光炮,一边往大门外走一边拆开。把两卷鞭炮平摊在门口的地面上,两人分别点燃。很快,劈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鞭炮的碎屑到处跳蹦,白色的烟雾四散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放过鞭炮,在家的祭祀活动就算告一段落,大家准备去墓地。方父扛起一把铁锹,方母拎起装有碗筷、酒瓶和酒盅的竹篮子,敬文提起装着黄表纸、线香和蜡烛的塑料袋,敬武抱着两卷鞭炮,红梅和腊梅把八仙桌上的食品挑了几样拿上,一个跟着一个,浩浩荡荡地在村子里穿行。
菜园子村没有公共墓地,死了人通常都是埋在自家的责任田里。方家老奶奶是去年秋天去世的,入土时间还不到一年,坟墓被绿油油的麦苗掩埋着,坟头上的野草不是很茂盛,还残留着花圈的骨架。
墓地的祭祀仪式大同小异,烧香、化纸、磕头、作揖、燃放鞭炮。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多了修整坟墓的环节。
上完坟回家的路上,方红梅突然感觉头晕,走路不知轻重,脚似乎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欲仙。紧接着,肠胃也开始闹腾,一股辛辣的暖流直冲喉管。她蹲下身子,在田间地头呕吐起来。
方父、方母、敬文、敬武已经走在前面,留在她身边的只有腊梅。妹妹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红梅抬手抹了抹嘴唇,揩了揩眼泪,红着脸回答:“可能是昨晚上没盖,凉了肚子。”
“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腊梅着急地建议。
“不用。回家休息一下,喝点热开水就会好的。”红梅边回答边站起身,继续用手背擦着眼泪,跟在家人们的后面,慢慢地行走。
吐过之后,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不过脑子更乱,甚至有点儿惶恐不安。她心里很清楚,呕吐并非晚上“凉了肚子”,极有可能是怀孕。她私下里推算过,三月十五号就该来月经,而今天都四月四号了,还没有动静。超期一个礼拜时,她就有点儿慌乱。不过,还心存侥幸,毕竟以往月经提前或延后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可随着超期越来越长,她的忧虑就与日俱增。
自从突破男女之间最后那道防线,她和王加根见面,总会不由自主地做那个事情。尽管选择的是“安全期”,但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并不安全。本来,方红梅这个周末是准备去牌坊中学,把可能已经怀孕的情况告诉王加根,一起商量对策的。还没有等她动身,加根就来信了,说这个周六周日要参加自学考试,正式开始奔文凭。
现在奔文凭的途径较多,且各有特点。脱产进修、函授、夜大必须参加入学考试,学制相对比较固定,专科三年,本科五年,坚持学完一般都能够毕业;广播电视大学、网络远程教育无须参加入学考试,修满规定的课程就能毕业,在学制上没有保障。有的人很快,两年或者三年就能够拿到文凭;有的人则比较慢,需要五年、六年,甚至更长时间。还有的人考考停停,终生也没有拿到大学文凭。
方红梅接受一些老教师的建议,准备报考湖北大学本科函授班,正在抓紧时间复习。她曾劝王加根与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