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婚姻
少自带小板凳,散坐在他家的堂屋、厢房和天井周围。
看到那么多人聚到自己家里,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加根总是特别开心。他穿着开裆裤,戴着虎头帽,在屋子里颠进颠出,不时被伯伯婶婶叔叔阿姨们揽入怀中。
他家堂屋的墙体比较高,显得特别空旷。紧挨着神台两端,有两根粗大的立柱支撑着房梁。堂屋地面很平整,似乎是用类似于水泥的灰土粉刷过,还绘制有方格和漂亮的花纹。正对堂屋的天井里,有一条阴沟直通村东的门口塘。如果赶上下大雨,门口塘里的乌龟、王八、鳝鱼、鲫鱼就会逆流而上,通过阴沟游到他家的天井里面。王厚义看见这些“自投罗网”的家伙,就赶紧拿出筲箕或箢箕,把天井的排水口给堵上。那些不速之客就插翅难逃,最终都成了他家餐桌上的美味。
一九七六年,传说所有的私宅都要收归集体所有。由生产队统一拆除,然后修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集体住宅。王厚义听到风声后,自作主张,把这栋“厅屋”给拆掉了,重新建造了一栋面积很小的土坯瓦房。老宅改成新屋后,多出好多砖瓦和木料。砖瓦当时就卖了,木料则堆放在新屋的两间空房里。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从地面一直堆到房顶。
远在河北的白素珍得知老宅被王厚义“大屋改小”,非常气愤。老宅是她童年时代生活的地方,有她刻骨铭心的记忆,留下的印象也是非常美好的。只有老宅,才能寻到死去的姑父和三货的气息。她和三货从白沙铺来到王李村,成为姑父母的养子女之后,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但家里还是其乐融融的。
白素珍小时候模样儿长得俊,是王李村的“人尖儿”。她脑瓜子聪明,上学读书成绩好。嘴巴子又甜,碰到长辈,总是大伯二婶三姑四婆地喊得特别亲热。她还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又亮又好听,特别是那首“手拿碟儿敲起来”,与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简直一个样儿。隔壁邻墙的乡亲们聚在一起吃完饭,总是把碗筷递给她,要她边敲碗边唱。有时不小心把碗敲破了,别人也不埋怨她,仍然兴高采烈地翘起大拇指,夸她的歌唱得好听。
当然,白素珍最为人称道的,还是她勤快。
十来岁就像个小大人,每天放学回家,什么事情都抢着做。烧饭,洗衣,喂猪,挑水,掏粪,去自留地扯菜,风风火火,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礼拜天她还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劳动,挣工分。哪怕骨头累得散了架,也总是唱进唱出的。
这种美好的生活在三年困难时期的一个春天终结了。起因就是姑父积劳成疾,累死在了双峰山白云寨水库建设工地上。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留下年过半百的白氏、十五岁的素珍和十岁的三货。白氏好些年没下地干农活,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素珍和三货还在村里念小学。老的老,小的小,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别说没人挣工分,家里挑吃水、种自留地、出牛栏粪这些体力活,都没人能够承担。
面对这样的状况,本家二爹和本家二婆找上了门。在安慰未亡人节哀顺变的同时,又转入了老生重谈的话题:劝白氏接纳王裁缝的儿子王厚义,让他过继来领门户。还是在姑父活着的时候,本家二爹就提过这样的建议,结果被姑父拒绝了。
姑父拒绝的理由是,他们收养了素珍和三货,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干嘛还要收个继子?
本家二爹显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非常直白地提醒道:“哥哥你糊涂啊!虽说素珍和三货改随你姓王,但他们毕竟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实际上还是外姓人。将来你和嫂子走了之后,家产总得有人继承啊!王家的祖业,怎么能够落到外姓人手里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姓王的茅厕,只能让姓王的人来屙屎啊!”
“我都百年归西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姑父固执己见,辩解道,“就算素珍三货是白家血脉,你嫂子不是也姓白么?让他们继承家里的房产也说得过去。”
本家二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事就一直没有办成。
现在姑父去世了,家里面临着没人干农活、没人主事的局面,好事的本家二爹就和他老婆就再次上门,旧话重提。
白氏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加上老伴儿刚去世,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哪里有脑水去决断这么重大的事情?听本家二爹说,王厚义过继来家后,可以与素珍成亲,既当儿子,又当女婿。再生个一男半女,家里就会兴旺起来。美好的蓝图迷惑了她。这个多少有点儿糊涂的妇人,就把这事应承下来了。
本家二爹于是马上动身,前往几百里外的潜江县江汉农场,去找早年的同乡王裁缝。
王裁缝的根子也在王李村。他福气好,婚后一口气生下四个儿子,分别起名厚仁、厚义、厚道和厚德。由于在王李村过得不称心,一九五五年,举家迁移去了国营江汉农场。
当他听说让二儿子王厚义回王李村,过继给白氏,既当儿子,又当上门女婿,王裁缝高兴得合不拢嘴。
厚义已经二十四岁,因为脾气倔,又没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