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扑火

洛思明第一时间在意的不是下雨。

“我不是笨蛋。”她直直地盯着他，认真地反驳。

李秋尘发现她生病时孩子气了很多。他顺着洛思明回答：“嗯，你不是。”果然看见她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才是。”洛思明低头，恹恹的。

“为什么？”李秋尘发梢上的水珠随着他低头，划过下巴与颈部，没入衣襟。

“当然因为……”，洛思明欲说还休。当然因为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笨蛋。她偏过头，秘而不宣：“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才是。”

李秋尘哑然失笑：“好，我就是。”他回到正题：“你感冒了，别冒雨回去。”

“我喜欢下雨啊。”洛思明回忆着方才的水珠轨迹，视线又扫过他一遍。

“下雨会让我觉得很自由。你喜欢下雨吗？”此时这里就她们两人，没有外人在场，她少了顾虑，对他自然流露出亲近来。

“我？我对天气没有特殊喜好。不过今天这场雨，我很喜欢。”李秋尘神情分外温和，他语气很轻，仿佛在告诉她一个秘密。

洛思明愈发神昏意乱，心底有声音在叫嚣，有什么东西要即将冲破土壤。

“你只喜欢这场雨吗？”藏在意识深处的想法，不自觉脱口而出。春雨料峭微冷，洛思明却觉得周围温度在升高，源源不断的热度传上额头和脸颊。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复呢？太早了吗？太冲动了吗？长虑顾后都弃如敝屣，昏暗的空间里，飞蛾翅膀被雨打湿，颤抖着一边坠落一边飞向灯光。

洛思明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却亮得惊人，目不转晴地等待他的反应。坚定地告诉我答案吧，无论淋雨还是撑伞，我们都不再孤单。

李秋尘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他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宝藏。尽管早就知道藏在她眼里，他一直伫候着主人给予他钥匙的那天。他等到了。只要将他的热切，他的情意，对她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喜欢雨天就有了理由和结果。

如今触手可及，他却近乡情怯。爱本身就是个抵牾的命题。他心合明月，一似影随形。他不能不为她着想。她生病了，他没有。他不能在她神志不清时仓促告白，不仅对不起她今日的勇气，更轻慢了长久对她的心意。

可他也不忍见她期望落空的神情。她向来隐而不发，什么都深藏若虚，现在近乎直白地暗示他，他的心情，何止喜出望外，才更视若珍宝。

李秋尘喉结滚动，声音比洛思明还要喑哑：“不……除了这场雨，我还有更喜欢的人。”

“那是谁？告诉我。”洛思明体温更烫了，炙热的渴望蒸发体内所有水分，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无济于事。

“她现在生病了，等她意识清醒我再告诉她，免得她冲动下决定。”李秋尘眼神幽暗地盯着她水润的唇瓣，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面对面的位置。

起风了，风声呜啸。有雨飘进来，洛思明发丝上、脸上浸了湿气，散逸的理智部分回笼，一往无前的勇气刹那间所剩无几。她颤动着眼睛，睫毛上挂着水珠，红晕消散，又有几分楚楚可怜。

李秋尘为突然拉开的距离闪过几分可惜。这样大胆又脆弱的洛思明，他也为之倾心。他整理情绪，对洛思明道：“赶紧回家吧，早点好起来。”

洛思明又恢复到往日的狡黠：“可是我想多休息几天诶。”有的问题，不需要回答，问出口的时候答案已经在心里，她已经不好奇了。

李秋尘因她态度转变又气又笑。她仗着生病任性一回，他情绪翻涌，想说的话都咽成胃里的蝴蝶。最终万般思绪和绵绵情意只化作一句：“你什么时候想听，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主动权给你，表白的闸口开关给你，风筝的线轴也交到你手里。

洛思明不得不承认，她很适用李秋尘这样无底线包容自己的情态，心情多云转晴。她突然想起来一件被他俩忽略，却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上自习很久了吧？”

李秋尘点点头：“对啊，估计只有我没回教室了。”他含笑看她，猜她下一句一定是催他赶快回去。

“那你快回去，要是朱老师问起来就不好了。”洛思明蹙额，下意识往自己身上揽责：“是我说太多了。”

“怎么会，我很开心。”李秋尘语气很坚定。“现在雨更大了，我回教室给你借把伞。”

“不用了。”

李秋尘以为洛思明又是习惯性拒绝，“我去找周博浩，他不会多想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伞在包里呢？”洛思明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真是笨蛋啊。”她还记着他一开始的那句“笨蛋”。

“我问过你带伞了吗？你说的是……”李秋尘想起来，她一开始就说的是“为什么要带伞”，而不是没带。他又被她带进文字游戏了。

“既然带伞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上去了，拜拜。”李秋尘没再多说什么，再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