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装自己没看见她那副乡巴佬作派,他招招手,立刻有美貌侍女上前为她斟酒。
谈道笙还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就还是很拘谨地从小姐姐手中接过“君幸饮”,小声道一句谢。
小姐姐似乎也没见过她这样的客人,略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贤弟此番剿贼,可是为豫州除去一心腹大患呀,”钟繇再次举盏,“来,愚兄敬你。”
……就是说他俩人这个二十余岁的年龄差,也能称兄道弟吗?
“不敢,不敢。”谈道笙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按照惯例说一些场面话,譬如什么都是州牧领导的好啦,全靠同僚们相助啦,也要感谢各位大兄弟的鼎力支持啦等等。
钟繇觉得她挺上道,就亲自给她把盏,“向前乃愚兄短视,正如文若所言,贤弟必为大才也!”
……这是要开始商业互吹了吗?
钟繇并没有跟她商业互吹的意思,既是文人雅士的聚会,酒酣耳热之际自然该说说自己的学问研究,“贤弟随文若求学已有多日,都读了哪些书啊?”
谈道笙拧眉沉思,“近日读的是……《春秋》,对对对,正是《春秋》。”
“不错,”钟繇捻捻胡子,很端庄地笑了一下,“读的是何家所注《春秋》啊?”
《春秋》就《春秋》,还要分是哪家的吗?
但钟繇正等着她回答呢,让她想想,荀老师教的是哪家著作来着?
“应是《左氏春秋》吧。”
钟繇那抹端庄的笑扩大了点儿,“《左氏春秋》甚好,我只恐汝年少无知,去做那卖饼家的学问,岂非耽误?”
……什么是卖饼家的学问?
这个问题一直到撤宴时她都没有想明白,但不一定就是她脑袋空空的缘故,也许是因为钟繇家里的葡萄酒太香甜太醉人呢?
她扶着柱子晃一下头,估摸自己应该是有五分醉了,而若以此醉态回营,岂非自打嘴巴,日后还如何给大兄弟们下令?可去客舍睡上一晚,也免不了要花些钱。因此当钟繇发出“在此下榻一晚”邀请时,谈道笙就没有拒绝。
钟繇家里的客房布置得也很低调奢华有内涵,绸缎做的床幔,绸缎做的被面,绸缎做的……
“什么人?!”她凭着残存理智将榻上埋伏着的刺客擒拿。
……这刺客搞什么名堂?仅着里衣来行刺?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啊!
“郎君饶命,妾奉主君之命前来侍候郎君入寝,并非刺客啊!”
这这这,这是何意啊!
谈道笙酒醒了大半,站在烛火边与小姐姐大眼瞪小眼,小姐姐满面绯红,羞涩又大胆地上前欲解她的衣衫。
“等等等等,”她护着衣襟后撤几步,再次与小姐姐保持安全距离,“我这里不需侍候,你,你回去吧。”
小姐姐美目圆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郎君可是嫌妾貌丑?”
天地良心,她哪有这个意思啊!
谈道笙坐在钟家房顶上,惆怅地望着天边的明月。
她就不该省那几个钱,不该应钟繇邀请,现在可好,只能在此吹冷风赏弯月被迫做一迁客骚人了。
“郎君,郎君这是何意啊?”小姐姐在下面咬帕垂泪。
“今夜月色甚好,岂可辜负?”谈道笙朝她摆摆手,“你自睡去,不必管我。”
“汝所言为真?他确是在房顶枯坐一夜?”
“千真万确,妾又怎敢哄骗主君?”小姐姐委屈巴巴。
钟繇静了一瞬,“唔,这样啊……你且下去吧。”
其实这也不需专门问一问被冷落的小姐姐,单是看她眼下那一团乌青即可知晓真伪。
“贤弟君子品性,愚兄佩服。”
谈道笙尬笑两下以示回应。
“……愚兄听闻贤弟无马?”
这还用听闻吗?她昨日就是走过来的好吗!
“那么,贤弟觉得此马如何?”钟繇指着面前的白马,“这是刚送来的纯种大宛马,比之西凉大马更胜一筹。”
“确是好马!”就是旁边那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更得她心,“这只也是大宛马?”
“此马性烈,恐郎君难以驯服。”一着浅灰直裾的中年大叔说道。
“此人名朱建平,最善相马,”钟繇朝她笑笑,“不过贤弟若是喜欢,试试也无妨。”
那就试试呗。
这匹马中美女甫一被牵出马厩,就很桀骜不驯地挣扎起来,侍从按耐不住它,眼瞧着缰绳从他手中脱落,骏马扬蹄嘶鸣,围着的贵人们慌忙四散奔逃。
“贤弟!”钟繇移至安全地带,扭头一看,那草鞋贩子还傻傻站在原处,“愣着做甚?快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那个傻愣的小子竟然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了缰绳!再一转眼,他竟然跨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