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大娘们小坐
街坊们好心替她清洗院门,对方报以善意,林若心生感激,瞧一群人挤在门口说话不方便,她盛情邀大伙儿进屋小坐片刻。
外头谈笑声穿透院墙,张寡妇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她浆洗好衣裳晾晒出来,边走边在兜裙上擦手,去将院门全敞开迎客。
街坊们抵不过林若那惯会哄人的小甜嘴儿,半推半就下结伴进林家。
一则,盛情难却,再则,街坊们想借此探明一些事情。
李氏带着娘家长辈登门,最后动手被李捕头扣走,大伙儿在外围听得七七八八,终究没弄明白林家之间到底因何生嫌隙,林大夫医德好无偿医治过很多人,街坊们大多承过情,林老二身故后就剩林若这么个独苗,她们可见不得林大夫闺女被人欺辱。
大伙儿心里揣着事儿,都想来问个清楚。
家里突然来一大帮子人做客,二牛怯生生地猫在门后头,莫阿奶拿饴糖逗弄他,小娃娃却害怕地钻到娘亲怀里去。
先前隔着院墙,街坊们觉着妇人吵嘴动手,小打小闹不算什么大事儿,可进来院内瞧,好家伙,圈养牲畜的篱栅全散架,鸡鸭和羊满院子乱跑,残破的家什散落一地,好好的秧苗菜七零八落,林家屋子杂乱得不像话。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这场景,只怕会说是被抄家咯。
林家被闹得鸡飞狗跳是事实,轰走李氏母女后,没来得及收拾妥当,林若笑着打趣,将她大伯娘李氏母女登门,殴打她的事不着痕迹宣扬出来。
李氏走的时候,仍旧好声好气拍门喊话,那姿态哪有故意闹事的模样,街坊们还寻思着俩家是不是有啥误会,想来说说情撮合两家和好。
如今亲眼瞧见林家宅被糟蹋的景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啥比这更有说服力。
莫阿奶拄着拐杖,嚷嚷着要帮忙收拾,老莫屁股没挨上板凳,见自家老娘又要操心劳作,连忙抢过扫帚代劳。
老太太今年八十高寿,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万一不小心磕碰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
其他街坊见状,也自发动手帮忙收拾起来。
林若哪能麻烦大家,立即出声劝阻,然后被莫阿奶一拐杖赶到旁边,她老人家高声吆喝说随街坊们折腾去,林若不好张口驳老太太面子,使劲浑身解数去劝其他人,不曾想说破嘴都没人搭理。
得,她算看出来。
这帮眼里有活儿的街坊大娘大婶们,就肯买莫家老太太的账。
收拾的活儿,张寡妇插不上手,赶忙去屋里烧水沏茶,不多会儿见林若急急走进来,夺过她手里洁净的茶碗,快速涂抹上厚厚锅底灰,塞进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蔽好。
张寡妇一脸问号,欲问何故,林若示意勿要多言的眼神后,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愣愣看着林若掏出残破茶碗,以及受潮的茶梗子交到自个儿手里。
张寡妇嘴唇蠕动,无声地发问,“拿这发潮返酸的茶梗子泡茶?”。
用破碗就算了,茶还是受潮的茶梗子,如此待客,传出去怕是要别人骂不知好歹吧。
她实在无法理解林若妹子的做法。
林若左右观察,发现无人注意她们这边的动静,迅速点头。
哪怕有一肚子的疑问,张寡妇也只好先顺着林若的意思,用颇为寒酸的方式招待大家。
至于林若为何有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另有缘由。
她劝阻街坊那会儿,发现有位圆脸大娘贼眉鼠眼,举止奇怪,别的大娘专心收拾打扫,她却偷摸翻箱倒柜,不知想从她住处里搜寻什么东西。
得亏她多留个心眼,不然还注意不到这号人物。
莫阿奶和老莫叔的为人,毋庸置疑是好的,其他的街坊们也是热心耿直爽快人,只不过人有防备之心是好的,她总要提防有人浑水摸鱼进来打探虚实。
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细之前,林若不愿声张,怕打草惊蛇。
原身三叔好赌,欠一屁股外债,家里值钱的全卖干净,三婶娘毛氏跑路也卷走不少细软,徒留空荡荡的宅子,林若她们搬过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平常也不待客,家里没啥值钱东西,瞧起来真是寒酸得紧。
几个来做客的大婶大娘,心眼实在,人也热心,众人稍鼓捣一会儿,就把杂乱的屋子摆弄好。
张寡妇沏好茶,分发给大伙儿润润喉。
她脸皮薄,弄残次的茶水待客,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嘴里抱歉的话一句接一句。
街坊们接过茶水,互相对视一眼,莫阿奶端着豁口的茶碗不说话,老莫僵盯碗底打旋的茶梗子,胖大婶鼻子嗅了嗅,没喝一口又将茶水搁下。
林家宅空荡寒酸窘迫,街坊们全看在眼里,大伙儿嗓子眼像堵着什么似的难受。
知道林家条件不如从前,但确实没想到会穷到这个地步。
林老大家有布庄铺子,生活总过得去,手足亲人也不帮衬一二,林家小丫头也没啥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