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醒
贝兰馨坐在她对面,斟酌一下,开口问道:
“周医生,我女儿的脑袋有没有撞坏?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比如智力、自理能力……一些方方面面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女儿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撞坏了,连带着反应慢了,还整出一出失忆来。
失忆?!
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她,不啻是晴天霹雳!
“宋太太,病人有轻微脑震荡,从CT片子上看,颅内没有血块压迫脑神经。但是大脑构造比较复杂,脑部的血管很细流速很快。”
周晏清的目光从病理报告里的CT片投到她关切而又掩不住担心的神色上,冲她指指一指桌上的人体大脑模型一侧,向她接着解释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头部的这个位置流了很多血。”
她顿了顿,又说:
“CT片上看,颅内没有血块,不需要手术,但脑部构造复杂,即使从片子上看没有大问题,自愈也需要时间。眼下重要的是人醒来是好的表现,虽然说每个人的恢复时间不同,但病人很年轻,复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们会随时关注她的情况。”
贝兰馨点了下头,暂时放下一直悬起的心,但仍止不住心有余悸地说道:
“周医生,真的不会影响我女儿以后的生活吗?小夏说她记不起是什么意思?”
“从她的片子和入院检查报告上来看,基本没有大问题。”
周晏清医生的脸上仍保持职业性的微笑,语气温柔而坚定:
“记不起来可能是短暂性失忆,也许明天就会记起来,也许再过段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好。”
的确,人没事才最重要。
关心则乱,贝兰馨压下繁乱的心绪。她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着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大脑像被人用铁铲掏空了一般。
空空如也。
林夏树沮丧地再次在心里确定了一番。
午后的阳光透过穿透玻璃窗洋洋洒洒倾泄进来,碎在了地上和床榻的被褥上。细碎的阳光落在林夏树苍白的面容上。
本就是大病初愈,失了大半心力。又刚刚苏醒过来,对突然的光亮感到十二分不适,刺激的眼皮自动闭起来。
“把窗帘拉上。”
病床上的人刚出声,耳边立即响起窸窣的脚步声,轻而快。
四姐绕过病床,“哗啦——”一声合上窗帘,周遭瞬间便跟着暗了下来。
窗帘是医生让打开的,说是有利于刺激病人对外界变化的感知。只是,林夏树不知道。
昏暗的室内让人沮丧的情绪得到点缓解。
护工正帮她做按摩,促进血液循环,根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正在按摩小腿。
手上的劲道松弛有力,点点到位。
不得不说,手法一流。
床头矮柜抽屉里断断续续传来“嗡—“”嗡—“的声音。
四姐合上窗帘,站在一旁,像是知道她家太太的心肝宝贝只是闭着眼没有入睡,瞥了眼那抽屉,嘴上小声说:
“小小姐,床头柜抽屉里是你的手机,太太怕影响你,专登调没了声音。学校那边太太也打过招呼了,应该不是太紧要的事,伤着脑袋了,可要好好养着。”
那意思是让她别乱动,好好躺着。
周遭忽然暗下来的一瞬,似乎有一些碎片落入脑中。
林夏树没空理她,兀自陷入某种错乱的记忆中。
同样的昏暗感觉……
昏暗蜿蜒的、有些老旧的楼梯……
她恍惚站在其中的某一层……
蓦地——
背后一紧。
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耳边是“哐哐当当”的声响。
脑中如360度立体环绕音响,林夏树仿若身临其境。
头上、身上是各处被楼梯搁得生疼的感觉,身体像在洗衣机的滚筒里被翻滚着。
恍惚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倏然,
就不见人了。
跑掉了?
眼皮沉的睁不开。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泛起疼来。
渐渐就瞌上眼失去任何感知力。
林夏树蓦然一惊。
额头竟生出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跑掉的是谁?
我在哪里?
太多的疑问此刻全部涌上心头—
我是谁?
这是哪?
刚才那个年纪大的老女人说学校?医院?
都在什么地方?
这些人又是谁?
我为什么会摔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