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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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逐渐步入尾声,天气预报的导播宣布东京又将迎来新一轮降温的那天,帝光中学的学生们也如期迎来了本学期的期中考试。
提前清理教室、布置桌椅、在课桌右上角贴好数字……虽然每一次大考前都需要这么做,但在接到老师通知的那刻,教室里还是被大家不情愿的哀鸣所充斥了。
期中考试的日程只有一天。上午考国文和物理化学合并的理科综合,下午考数学和英语。
试卷的难度不高,至少对我来说挺简单。尤其是英语和数学,做完全部题目,我还空了二十分钟二次验算检查。
考完试回到教室,恢复了桌椅摆放的位置后我环顾一周,感觉大部分人都变得比昨天更加蔫巴了一点。
不过这个大部分人里显然不包括征十郎。
委实说,我当初会关注到征十郎和他过于优异的成绩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幼稚园和小学放学时间很早,那个时期的我几乎每天都过得很闲。
于是放学回家后,我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自己的学习机观看上面的各种课程。
我热衷学习新知识。
上小学后我的决定成为像父母一样优秀的人。
但在此之前,我一切关于学习的兴趣,都只是因为,只要我将新学到的知识告诉父母,他们就会认真倾听,而后毫不吝啬地给予我鼓励和夸奖。
虽然完全是出于这样小小功利心的驱使,可我还是得到了不错的正面反馈。我个人的学习进度迅速地超过了老师的教纲,甚至在进入初中以前就已经自学到了高中的内容。
我认为自己这种程度即使称不上天才,却也不会和笨字沾边。
但征十郎的优秀和我完全不同。
如果说在学习这方面,我和同龄人相比区别在于我愿意抢跑且成功抢跑,那么征十郎与其他同龄人的区别就是压倒性的超前——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许多人的终点。
当然,在了解到他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接受英才教育、每天都被不同的课程挤满、基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之前,我也很不理解赤司征十郎优秀的原因,甚至还为他稳坐全年级第一的宝座而生过几次闷气。
可当那天,我们去吃了甜品,了解到缘由后,我对征十郎就只剩下了敬佩和无数不可言说的同情——我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一天被学习计划填满的样子。
要是我也十数年如一日地接受英才教育,结果却比不过,我才会生气。
眼下则完全不是这样的情况。
毕竟与其说我认为学习有意思,不如说我是喜欢学习给我带来的好处。
我喜欢被爸爸妈妈夸、被他们注视、被他们爱——但这个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夸我、注视我、并且一直爱着我的基础上。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让自己可以更加明确被夸奖奖励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我的父母并不在意这个理由是什么,它随时都可以被我从“学习成绩好”替换成另一项随便是什么技能或者品德。
然而征十郎呢?
具体不知道征十郎是怎么过的,可我多少能够想象。
因为我亲爱的曾祖母就曾经把我哄到她身边,然后让人安排了一大堆课程给我。
那些课程涵盖了滑雪、马术、小提琴、钢琴、书法、社会学、经济学、世界史、英语法语西语……我要学的东西就和堆成山的米粒一样多。
而我就是站在山脚下不停啄食却不见米山有丝毫减少的那只小鸡。眼睛里除了绝望就是绝望。
还有随时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礼仪老师会说上一句“您端茶杯的姿势不够优雅”“请您将背挺直”“请您坐在椅子前三分之一的位置”之类的话。
我叫苦连天,每天都抱着泰迪熊哭,可在曾祖母面前哭是没用的,她说这一切还只是开始,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这些课程可能会替换可能会减少,但它们必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消失。
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她并不允许我见我的父母,因为见到之后她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把我哄来学这学那的机会。
是以,我在曾祖母身边待了半个月不到就哭着闹着大吵着要回家。
我极度讨厌他人用“要是不努力,你的父母也会因你脸上无光”的理由胁迫我。
可偏偏那些教我的老师里有几个特别爱用这种话术。
我的爸爸妈妈非常爱我,他们才不会说这种话。
他们这辈子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只要莉绪健康快乐就好”。
曾祖母放我回家的那天,爸爸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还把向来坚强果敢的妈妈哭得眼眶泛红。
征十郎在这种生活中度过了十几年。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替征十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