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直下

静姝如今绣花已经是似模似样的，甚至在采兰的鼓励下开始一针一线的绣起用绣绷撑起的大幅绣品了。虽然算不上多么细腻精巧，却也是能拿得出手了。静姝绣的慢，且要采兰在旁边陪着才行。采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着帮静姝顺手理一理丝线，但日子久了会发现，静姝是个专注的孩子，一旦沉浸下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就可以偷偷溜走去做一些活计。

不过刚刚走开一会去厨房端了些茶点来，就见采桃急匆匆的走过来，还不待采兰阻拦，就已经一股脑的开始说。“小姐，街上有人传卫国公和陆尚书家要结亲！”静姝正捏着针向下刺，反手去掏的时候一下摸索不成，感受到了指尖的刺痛，怔愣的松了手劲。静姝对于采桃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把手抬上来，沉默的看着指尖的那一滴血色。

“乱打听什么，这样没头没尾的事情也来扰了小姐的清净。”采兰开口斥责。自从采兰跟静姝回府之后，她察觉到了静姝的意图，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纾解采桃的权力，而采兰愈发的成为将军府当家的人，对于有一些事情，采兰开口斥责采桃也不鲜见。采桃被采兰说的一噎，本来见静姝不开口还要反驳什么，却听见静姝突然说。

“去请云姑姑来，在将军府养了这四年，把性子都养刁了。”静姝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是不满的意思了。采兰应声而去。“小姐这是何意？”采桃原本以为还有辩驳的余地，如今见静姝与采兰的打算一般无二，声音里顿时带了哭腔。“采桃，你怎么会认得卫国公家的和陆尚书家的？”静姝淡淡的发问。采桃闻言一下子就失了所有的气焰跪在地上。

静姝本就是不善于结交的人，她出门很少，其中大多数官眷邀约也是嘉华公主和静羽拉着她一同去的，一直跟在静姝身边的都是采兰。原先采桃就是个闷在家里一门心思算账的丫头，这两年看着采兰在静姝跟前得脸，抢了不少活计，也愈发的爱出门了。对着采兰的斥责她还能厚着脸皮驳几句，可是现在对着静姝清淡的眼神她哑口无言。是啊，她怎么会认得勋贵家的人呢？无非是经常听墙角然后刻意逢迎，才能攀谈上的。

“小姐......”采桃低下头去，扑簌簌的泪就那么在地上留下水痕。静姝坐的高，这样在外人看来就有居高临下之感，更显得采桃可怜。但静姝向来不吃这一套，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她哭。

“这是怎么了？”云姑姑被采兰扶进来，只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哭的采桃，就明白了大半，自顾自坐到不远处的软榻上，拿起锦帕略擦了擦额角的汗，“打发个丫头的事，也用去请我来？”前一句还在试探情况，后一句就已经对所有都成竹在胸。采桃听到云姑姑这么说，身子就瘫软了不少，云姑姑一开口，事情就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毕竟是姑姑替我找来的丫头，请姑姑来做个见证。”静姝倒是没有反驳什么，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采桃，“采兰，去将我妆台上那个木匣子拿过来。”静姝拿过木匣子打开，慢条斯理的拿出里面的身契，在采桃希冀的眼神中放在她手里。“这是你的卖身契，拿走吧。这一张，是你的。”静姝拢共拿出来两张，另一张只是在采兰眼前晃了一圈，就着烛火点燃。

“原本我看你们年龄也大了，求了姑姑走了关系要给你们俩将身契抬成平民，日后嫁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是你自己不要的。”静姝只是平静的看着采桃，看着她刚刚还娇弱的表情龟裂，直到变成绝望的死寂。“以后，各自安好吧。”

是夜，采兰红着一双眼进来找静姝。“走了？”静姝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见采兰这幅样子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嗯。”采兰抽了抽鼻子，一展衣摆跪在静姝眼前，“还未谢过小姐，多谢小姐再造之恩。”她知道做奴婢的，能有一天被主子放了身契已是极大的恩赏，更遑论抬成平民了。

“跟着我本就讨不到什么好，我若不对你好些，怕是一样要跑的。”静姝半开玩笑的说，伸手将采兰拉起来，“以后就是自由身了，可有什么想做的？”静姝问的认真，采兰听着却难过起来，哀戚戚的看着静姝：“小姐这话，是要赶采兰走吗？”静姝本就没有哄姑娘的经验，见状微微慌乱起来：“我怎会赶你？只是将军府已经没剩几个人，该给的抚恤也都给了，打算趁着这段时日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静姝是打定了主意的，所以她急切的打理着府中诸事，想着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却忘了顾及采兰的心情。如今看着采兰一副已经离不开她的模样，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更是被眼泪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姐，采兰虽然只跟在您身边照顾了几年，但小姐待人亲厚，采兰不胜感激。采兰知道小姐不拘于这庭院里，自有小姐的广阔天地。”采兰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含着眼泪说出这样的话，“采兰自知跟不上小姐，愿意留在将军府为小姐守着家。”

“家......”静姝怎会不感动呢，她缓缓的咀嚼着采兰说出来的这个字，她自小跟着军营驻扎漂移不定，四海为家；后来进了宫，虽有华丽的宫殿住着，那也是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