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至初受罚
“至初——”
“小初——”
萧竹殇轻声唤着趴在书案上熟睡的女子,只见她喃喃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应是做了什么美梦。于是来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什么,打开放在她的鼻子边,心中默数三个数。
“桂花糕!”
忽地一声惊呼,她猛地睁开了眼。
“咦,师兄——”
“嘘……”
看到熟悉的人儿,唐至初晃晃脑袋,揉揉眼睛,看见人还在眼前,顿时颜开眉展,乐的缩着脖子捂住了嘴,唯恐自己笑得太大声。
“果然在我们小初眼里吃的比师兄重要得多。”
“才不是呢,我第一喜欢师兄。”
“那师父呢?”
“跟师兄并排第一。”
“你个小鬼。”萧竹殇轻轻的刮了一下唐至初的鼻子,看着她吃着桂花糕满脸满足,笑得天真无邪之样,自己心中也满是欢喜。他也终于明白,阿良为何每次提起妹妹时眼里满是宠溺,也终于明白,只是一声“三哥哥”,阿良却如此开心,就像这小初唤他“师兄”一般,他也觉开心不已。
“方才做了什么美梦呀,笑得如此开心。”
唐至初抹抹嘴角,眯着眼睛想了想,只记得些大概。“刚刚在梦里有好多人围着我,我很开心。有一个大哥哥总是抱着我,温柔极了,叫我‘小初’,跟君子师兄像极了。”
“许是你的家人罢。”
“可能是吧,以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我虽看不清也记不清他们的脸,但我觉得我梦里总是时常出现他们,有时候他们突然消失了,我在梦里喊不出声也哭不出来,我好难过,醒来时有种撕心裂肺的疼。”
“记不起就不要想了,以后师兄与师父一同养着你。”一番言语让萧竹殇满是心疼,他伸出手,摸摸至初的头。小初幼时记忆全无,如今记不起半分。初次见到她时,她瘦骨嶙峋,犹如大病初愈,遍体鳞伤,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极度悲伤之事。
“师兄,你怎么会来啊?都不告诉我一声,我想死你了。”
“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三师叔给你缝了几件新衣裳,还有我师父,还有白云师伯给你准备了压岁钱,希望我们小初能够岁岁平安,开开心心过个好年。对了,听闻此次受罚是因为小初在听学时睡觉还顶撞夫子,是何故?”
“这个嘛……”唐至初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昨晚把宋离苏她娘亲缝的衣服划破了,为了给他缝好就一夜没睡。夫子讲学时又如同在我耳旁催着我睡觉睡觉睡觉,而且今日的功课是打坐静心,要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然后我睡着睡着忽然有人叫我,醒来时所有人都盯着我看,夫子突然叫我,问我‘何为善,何为‘恶’,我说‘心存仁爱即为善,滥杀无辜即为恶’。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师兄,我当时不解,我们杀一无辜之人便为恶,是吗?”
“嗯,有何不解呢?”
唐至初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将嘴里边的也咽了下去,认真地看着师兄,带着满脸的疑问。
“我不解,若有一人杀百人,其中九十九个为罪大恶极之人,一人为救世济民之人,那此人是善还是恶?还有,夫子以南斗木易为十恶不赦之例,南斗木易炼鬼兵,有悖天理,人人得而诛之。然而仙门百家屠其九族,满门抄斩,杀戮千人,这千人之中无一无辜之人吗?无一仁爱之人?无一扬善惩恶之人?尚在襁褓的孩童不知善恶便杀之,那此举是否算的滥杀无辜?若千人之中有百人为不知情者,那此举是善是恶呢?”
那些话一字一句崩进他的耳里,他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未曾想到,他眼里那个小孩子,如此渊思寂虑。
若当年有一人与小初所想一致,发声反对,那良是否可以免于一死?他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答,只剩一脸的讶异,他的心情不知算是愤然还是哀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人就是想不通?连萧竹殇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指早已纂成了拳。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小初面前表露出这副模样,他佯装冷静,微微一笑。“你就是这么问夫子的吗?”也难怪夫子如此雷霆大怒,名门正派一听南斗木易便咬牙切齿,小初却以此为例,换作他人也必然生气。
“嗯,我们白云观的家规是扬善惩恶,可是如果我们连善恶都分不清,这样不明不白的,又如何扬善惩恶呢?师兄,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帮人明辨善恶的?”
“未曾听说。”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忧伤,心情不断地往下坠着——若有,那便好了,那他也不会惨死。有些事情,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恍若一场梦。
唐至初还是第一次见师兄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他伤心了。于是她学着师兄平时安慰她的样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摸师兄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