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姜荀的妈妈陈秀兰家里条件在农村来说不算差。
外公陈爱国是老革命,在百货公司上班,有公职。外婆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老两口生了七个儿女,养大了六个。
陈秀兰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三。
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外公供她读书到高中。后来她常跟姜荀说,那时候她们班四十多个人里,只有三分之一是女生。若不是她妈复读两次都没考上大学,她外公大几率还是会继续供她的。
生病的小舅是最小的。幺儿嘛,难免娇生惯养,一路调皮捣蛋长大,眼看着成年了,到了说亲的年纪,突然一场重病,医院已经给下了病危通知,对两老打击很大。
外公、外婆打这个电话来,一是问问姜荀一家下来边城的情况,有没有站稳脚跟;二是告知老幺的事情给女儿知道,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能回则回。
陈秀兰接了电话回家,自己一个人躲着抹眼泪。眼泪啪嗒啪嗒掉,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一边煮饭一边掉眼泪,等姜荀放学回家,要不是她妈眼睛还通红着,从神色,那真是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下午吃了饭,姜荀姐妹俩在做作业。陈秀兰特意坐在门口,候着吃完下午饭出来散步的医院白书记,这是她唯一能想到与医疗有关的人。
医院的白书记,是个好人,正直、热忱,一家子都是和气的人。是少有的,从始至终待人态度和蔼,不摆架子,始终如一的人。
这是他的为人和修养。但姜荀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之后她们家搬到更靠近主街的门面后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没有代金券帮他爸扩大知名度,生意稍微有起色,主要是因为搬了位置。那个门面只有空荡荡的房子,什么都没有。
姜荀家自己也只有一个旧柜台,其他都是房东的,自然不能搬过去。一家子吃饭都在柜台上,姜荀姐妹俩做作业也在柜台上。但因为柜台很高,她俩做作业只能站着写。
白书记每天下午吃完饭都会出门散步。看见这个情况,自己修了两个高木凳,送来给姜财兴和陈秀兰,说是送给两个孩子用来做作业。
那时姜荀家已经不租医院职工的门面了。两个高木凳,姜荀姐妹俩用了好几年,后来搬家数次,她妈都没有丢弃。她们在那个高木凳上做完了小学作业,又接着做中学作业。后来,家里买了一张崭新的玻璃茶几,这两个高木凳也没退休,继续发挥着它本来座椅的作用。
姜荀当时太小,说不出这种看似小小善举的行动里闪耀着什么光辉,但她知道,她感激白书记。所以,哪怕是她性格比较的胆小自卑、敏感懦弱,遇到白书记,她都会礼貌的喊一声伯伯。
她是个不喜欢跟人主动打招呼的人,但对白书记,她愿意鼓起勇气,可能,她心底也知道,以白书记的人品和修养,只要她叫了,他都会好好的回应。
细究起来,她之所以不喜欢叫人,大概是害怕自己满腔热仇,鼓起勇气的叫了长辈,却得不到好的回应吧。大多数大人对小孩儿都不会像对大人那样,掩饰好所有情绪,只展露好的一面。轻慢、敷衍,大多不会对小孩儿掩饰情绪。姜荀感受过很多次,次数多了,她就不喜欢开口叫人了。
所以,做个性格敏感的小孩儿,成长的过程是很痛苦的。因为感知到的情绪,并不总是正面的,人是个复杂的生物。
那时候她也太小,还不懂“做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的道理,那时的她,还是个敏感毛躁的小孩儿,非黑即白。不可爱,但也是她。
乱七八糟的想着,看陈秀兰跟白书记说话。白书记倾听得很认真,他是做行政工作的,并不是医生,他爱人是医生。
两口子都是热心的好人。陈秀兰问到面前,都好好的把自己了解的关于这个病症的东西说给她听。白书记一听是她的兄弟得了这个病,语气很是同情,主动承诺他可以帮忙问问这方面的医生。
陈秀兰很感激,千恩万谢的,强忍着才没让眼泪下来。
而白书记承诺了,便很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只过了两三天,就把打听到的关于肾脏炎这个病症的消息跟陈秀兰、姜财兴说了。
九十年代,医疗技术有限,西医的技术发展远没有后来那么强势。好的赤脚医生、草药医生仍然有很大的市场。
姜荀记忆中那个治疗肾病很厉害的草药医生,就是白书记告知的。陈秀兰如获至宝,对白书记感激了又感激,给外公单位打了电话,详细询问了病情后,便出门给小舅抓药去了。
趁着一个周末,姜荀姐妹俩不用上学的日子,陈秀兰出门访药去了。姜财兴接过煮饭重担……被姜荀驳回了。
她爸比现在许多从来不进厨房的男人不同,做简单的饭菜他完全没问题。但是吧,菜色单一,味道一般。
姜荀记忆里,她上一二年级的时候,她妈经常出门做生意,一走就是两三天。她爸工作忙,经常煮清水面条糊弄她和姜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