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逃
背摸了把脸,忍着疼倔强地看着自家兄长,说:“哥哥,我不疼,你别告诉娘亲,我想再玩会儿。”
她只要求伶舟渝,作为兄长伶舟渝都会纵容她,但去年腊月伶舟渝并没正面应她,转而问道:“师傅教的书温了没?”
银装素裹,红梅树下,伶舟沐眼眸里藏满了满天的繁星,明亮透彻,吞吐半响声若细蚊道:“还,还没,师傅昨日教的和往日不同,我还未领悟。”
伶舟渝用巾帕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说:“师傅云游四海,今年难得歇于郦城过春,得他教导,可是……”
“行了,行了,这就去。”伶舟沐负气甩手踩着雪屑离去,走出八丈远时一回头,伶舟渝还在原地咧嘴看着她。
“小妹快去,师傅在等着了别回头,好好温书。”伶舟渝笑着。
话语的余韵还未落座,风雪盖了满园的红梅。
山路难行,伶舟沐再次醒来已到了普陀寺,寺庙地处偏僻,但香火极为旺盛,达官贵人常来凑把香火钱谋求平安和官途顺当。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老梦见前尘往事。
伶舟沐抬手捏着眉心暗暗想着,迷糊睁眼下了马车。
“许公子回了京都,可是为了参加明年的科举?”伶舟沐漫不经心问道。
许戈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姑娘打趣,许某不曾想过入朝为官。”
伶舟沐面不改色,说:“大齐尚武,文臣卑陬,许家如今做到了丞相不能做到的事,是该避避风头了。伶舟府的下场是该做个参谋。”
许戈家住帝都,是当今礼部尚书许围贤之子,在京都颇有些才名。
少年温润如玉,一袭青衣宛若嫡仙,年少一篇策论引得京都众多才子誊写传阅,偏偏自家父亲认为是言之无物,自此年少便游历四方,不混高堂,游迹市井。
世人皆叹,大齐少贤臣。
那篇策论她曾见过,百姓凄苦,官吏通病,治国良方不管从那一方面看,都算是上成,并无礼部尚书说的如此不堪。
许戈:“姑娘节哀。”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普陀寺后院一间禅房。
许戈侧立台阶上,敲了敲门,轻声道:“妹妹,人来了。”
身着棉麻道衣的的一女子开门,细眉杏眼,面色微苦,宛若落雨海棠在月色的掩护下显得格外凄清冷淡。
伶舟沐掩住口,看着眼前女子与一年前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惊道:“许,许姐姐?”
许景苒点了点头,“伶舟妹妹快请进。”
年前陆暖禾请了媒婆说亲,伶舟渝都拒了,说是战事苦长,怕耽误人家姑娘年华,为娘怎不知自家大儿子心事,一日借着时机,说了礼部尚书府许尚书之女,她大哥耳根红通了半边天。
两家亲事定在明年初春,日子都看好了,边野一战,伶舟渝带人偷袭匈奴,没粮没援兵时还生生守住了一屠关,斩杀穷奇部首领,军功赫赫。
班师回朝时,她的大哥还庆幸立了军功,不至于让京都百姓笑话许景苒嫁了一个武夫。
孝德帝派禁军扣押伶舟庚与伶舟渝回府翻查罪证时,他大哥趁机毁了婚书,怕牵连许景苒。
伶舟沐看着眼前人,心间微涩。
终究还是受了牵连吗?
许景苒浅唇弯弯,“本不该在这亡命时刻冒然寻你,但景苒今后青灯伴古佛,世俗事再传不到这佛寺后院。想贪心一次,渝郎可有话要你带与我。”
伶舟沐红了眼,取出袖中的琉云玉簪递给许景苒:“那晚禁军,大理寺还有吏部搜查伶舟府,大哥来不及和我说什么,只把此物交给了我。”
许景苒掩面痛哭,咬破的唇血混着泪水滴落在玉簪上。
伶舟沐取出怀里还算洁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许景苒的眼角,“姐姐,故人已逝,向前看,哥哥泉下有知,看见许姐姐余生为他伴古佛,定不忍心。”
“这簪子雕工浅俗,动刀的切口也不齐,是不是渝郎自己做的?”许景苒抹着泪,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这个榆木疙瘩至少还算看重这门婚事,知道送信物。”
伶舟沐不知怎样安慰她,自己心口的伤还未愈合,实在说不出什么暖心话。
“他走的时候疼不疼?为什么他不跑?为什么左丞相会搜存到伶舟府谋逆的信件?”
许景苒突然扶住伶舟沐的肩膀,问着一个接一个问题。
许戈立在一旁,叹息说道:“妹妹冷静,天快亮了,先说正事吧,待会再细问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