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
手恭敬的举着,走过阴暗的长廊,鲜血的常年浸泡,让地面湿滑难行。
审讯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审讯员屏住了呼吸,静候着座椅上喜怒无常的韩筝发话。
在这静默的氛围里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大人,刑具已经准备妥帖了。”
门口的许折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默了默,也没听见里面任何动静,索性便继续弯腰低头瞅着脚尖。
伶舟沐眼神涣散,看着外面的举着刑具的许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四肢无力,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了半晌,伶舟沐再次昏睡过去,韩筝放下笔,走出牢门,礼阳跟在后边。
牢房门口发呆的的许折看清出来的人,握着烙铁的手指不自觉的抖索着:“大,大人,刑具已经准备好了。”
礼阳下巴一抬,许折退居一旁,大理寺看似是他韩筝的地盘,但到底还有些宫中的耳目,等看不见旁人,韩筝低声吩咐礼阳,说:“去东市买口棺材到城外乱葬岗候着给伶舟小姐收尸,好歹是忠臣之后,暴尸荒野可不行。”
礼阳眉眼间都是阴郁,“这陛下当真如此绝情?”
韩筝玩弄着手里的匕首,指尖轻拂刀刃,削铁无声,殷红点落在红袍上,听不出情绪淡淡道:“帝君多疑,伶舟庚功高盖主死路一条,这等冤屈是没有昭雪一日的,今日是他伶舟庚,明日就会是我韩筝,同为僚属来日泉下相见,总归还是要有点情面的。”
午后雪影刺眼,几个杂役将伶舟沐拖上囚车,马车不疾不徐前行着,临近岁暮,街上小贩摆的不多,路过鸣酒楼时,伶舟沐抬眼看向二楼窗口方向。
上好松木堆砌,窗口禁闭,连平日吃茶的书生都不见,伶舟沐面无表情,拉扯着腕间的铁链,深层的刀口切开了白肉,结痂的伤口一拉扯又冒出星星血点。
韩筝注意到牢笼里伶舟沐的动静,勒住僵绳,说:“身为囚犯还是安分点,保不齐我手中的这把刀就失控了,陛下就听不见伶舟姑娘的哀求了。”
今日进宫,宫中只有禁军可佩刀,伶舟沐虽自小跟随父亲镇守边关但宫中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将死之人不会动歪心思的。”伶舟沐笑了起来,看向深宫里的城墙,目光落在厚德殿游离着,“韩大人,你说我会活着走出这里吗?”
韩筝垂坐在马背上,闻言一愣,说:“我祝姑娘来世不生于大齐王朝,宫门到了,无力回天之事莫强求。”
礼阳接过韩筝丢来的皮鞭,恭敬地在一旁候着。
伶舟沐双脚伤口未恢复,被两个老嬷嬷架着,韩筝上着台阶,对前来迎接的王川奉承道:“劳烦王公公前来引路了,雪厚路滑,公公慢点。”
当今圣上重用内宦,眼前这人,伶舟沐进宫多次却并未见过,是个新面孔。
王川看着韩筝弯腰俯首的模样,颇为满意,说:“韩大人说笑了,都是为皇上办事,应该的,太子昨日进宫请皇上赐婚于尚书房的二小姐,圣上大怒,太子在殿里跪了一天一夜,韩大人就在这赏下雪景吧。”
韩筝一惊:“韩某多谢公公指点。”
伶舟沐现在身为罪臣之女,在萧晟来之前,她绝对不可以释放任何的火气,伶舟沐手指紧紧抓住袖子的衣角,咬着口中的血味。
当身穿浅色儒衫的宫女低头走出厚思殿经过伶舟沐时,王川才抬眼瞅了一眼伶舟沐,掩住口鼻,嫌弃道:“待会入殿,如实交代伶舟庚谋逆之事,皇上定会网开一面,这机缘造化就在你的手中了。”
网开一面,会吗?不会,孝德帝不会手软。
金碧辉煌的宫殿与一身囚衣的她格外不合,伶舟沐跪下磕头,王川手里的拂尘在她的余光里晃了又晃。
审讯半月有余,她一口咬死伶舟府没有谋反。想过无数次见到当今圣上的情形,却在此时格外平静,牢中暗无天日的日子到头了,而萧晟不在酒楼,他得到了她手里的筹码了吗?
伶舟沐想。
殿内半晌无声,伶舟沐闭了闭眼,压住心跳,她终究忍不了,任由指甲陷入肉里,映出一道血痕,伶舟沐紧抿的薄唇挤出了一丝声响:“朝中盛言帝君仁德,草民父亲携兄长镇守边关,二十载霜雪淋头伶舟家未曾叫过一声苦,京都朝野贪腐克扣军中粮食,帝君视若无睹,如今奸人诬陷伶舟府满门抄斩,通敌叛国好大个罪名,帝君越过三司会审直接灭我全族,可问帝君您担得起仁德二字吗?”
全场哗然。
宫殿外禁军肃穆严阵以待,服侍的宫娥应声跪下,王川额头冒汗丢了拂尘下回磕头劝解:“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殿里事先焚香盖住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伶舟沐肩背挺直,直直盯着孝德帝。
她站在风口,站在刀口上,孑然一身,她在赌,赌大齐王朝的覆灭。
孑然一身,伶舟沐看着孝德帝等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