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起
子时,明月高悬,夜风寒寂。
侯府的西南角有一道小门直通毓明园后院的南门。
老夫人向来身子骨不好,头疾发作得厉害时甚至会昏厥过去。这道小门是专为郎中所开,以便危急时他能及时入府施救。
经过一载的相处,姜芙已经摸清了老夫人的习惯。她老人家平日宿在西厢房内,只偶尔精神头好些的时候才会来后园逛逛,是以并不会在此时踏足此地。
姜芙轻手轻脚地拉开门闩,抬头便见两名玄衣人立在门口,旁边是一口漆黑的木箱。
眼神接触到木箱时,她眼神闪了闪,随后问起那两人:“二位可是沈大人派来的?”
“正是。”其中一位高个儿点点头,哑着声音回她:“东西已送到,我等也该回去复命了。”说罢,他携着另一位胖胖的玄衣人转身欲走。
“等等!”
姜芙将二人叫住,一人给了一两银子,低声劝道:“这么大一口箱子,你们放在此处,我一介弱女子定是无法自己扛回去的。我知你们二人送到门口便算完成了任务,可东西都到这儿了,二位不若好人做到底,再多走几步,将此物抬去我厢房门口?”
她指了指珍韵阁的方向:“此处距我的厢房不过九尺的距离,以二位的脚力,顷刻便可赶回。”
两人犹豫了一阵,还是那位个儿高一些的做主答应了:“行,我们帮你送进去。”
姜芙将门敞开了一些,方便二人入内。她提着灯笼走在前方领路,两人紧跟在她后面。
三人将脚步放得很轻,行走在黑黢黢的夜间,仿若悄无声息的鬼魅。
忽然,前方火光四射,竟有十余人举着火把朝三人走来。隔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姜芙看清了领头那人的脸,是修云。
修云与修竹皆为忠渝侯的亲信,亦是起初在维扬劝她归府,被她屡次轰出去的人。
那玄衣胖子有些急了,似乎完全没料到送个东西还会有此一遭,毕竟私闯侯府的罪名可不小。高个子的神态亦有些不安,看向姜芙:“姑娘?”
修云带着的一群人步子迈得很大,径直朝她们这边走来,目标明确,显然已经发现了她们。见躲无可躲,姜芙朝后沉声道:“莫慌,你们二人一会儿别出声。”两人听言内心稍霁,猫着身子尽量隐藏着自己。
顷刻间,修云已带着一行人走到了她跟前,朝她行礼:“二姑娘。”
姜芙点点头: “夜间巡逻辛苦了。”
虽然他本不负责巡逻。
修云恭谨道: “二姑娘客气了。”尔后他瞥了眼她身后的两人以及那口漆黑的木箱,疑惑道:“这两位瞧着有些眼生,似不是侯府的人…”
侯府的下人皆有记录在册,姜芙也不好瞎说,只故作羞怯道:“前两日我去靖王府上做客时,殿下见我畏寒,便说要赏我些冬衣。因着大婚在即,为了避嫌,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往府里送,便差人半夜从小门运进来了。”
说到这里,她愁眉苦脸地娇嗔道:“殿下也真是的,一送送这么多……箱子太沉,我自己又抬不动,便只好放他们二人跟了进来。”
她爹反正就是靖王的一条狗,只要抬出靖王的名号来,什么都是”好好好”。
修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问他们:“你们是靖王府上的人?”
玄衣胖子眼见有些慌了,眼神开始闪躲,答话的是那个高个儿:“正是。”
姜芙本以为这事儿就此过了,眼神在扫过那口木箱时却瞬间后悔了。
那箱子通体漆黑,木料下乘且不说,便是连上方的漆面都未刷匀。这般破烂的材质与做工,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出自靖王府。
修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委婉道:“二姑娘,寻常若有大物件入府,皆是要接受检查的。是以…请恕在下冒犯了。”
他话音刚落便作势要掀开那箱子。
姜芙喝道:“大胆!靖王的赏赐你也敢乱翻?!”
“二姑娘见谅。”修云的手一顿,却仍坚持道:“恕在下直言,您这几日出府过于频繁,侯爷十分担心,生怕您被奸人害了去,是以令在下在暗中加强了对您的保护。而据在下所知,您这几日并未前往过靖王府。这箱子内的东西若非靖王所赠,怕是会对您造成伤害。”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冷漠地注视着姜芙:“况且,巨物入府皆是要接受检查的,这本也是侯府的规矩,若是由此冒犯到了靖王殿下,在下主动去向殿下请罪。”
姜芙冷笑,看来她一早便被她爹给盯上了。
此前她出府,身后跟着的那四名护院每每被她支开后,因为不知她行踪,回去给忠渝侯汇报的东西必都是些毫无意义的重复内容,忠渝侯或是由此察觉出了端倪,怕她婚前乱事,才派修云前来监视她。
她就知道,若非一直被监视着,修云怎么会恰巧在这夜深人静的子时,带了一群人目标明确地上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