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翌日,姜芙抵达维扬。
同为江南水乡,维扬比之苏、常二州更为富庶,风光亦更为清绝。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湖波一碧,青山如画之景。纤夫争途,渔歌互答,画舫笙歌,余音绕梁,经日未绝。
春光煦日下,来往行人如织,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熙熙攘攘,亦有那身姿袅袅的江南姑娘,撑着油纸伞,步履款款地穿梭于青砖瓦黛间,于朦胧丽色里更添了一分鲜活之美。
姜芙下了乌篷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州府所在地。
维扬的牢狱对邢犯的管理极为森严,于狱卒收贿一事更是监管严苛,若有受贿者,一经发现,终身免职,三载俸禄悉数充公。
姜固乃毒杀朝廷命官的重大嫌疑人,姜芙自是拿不到探视权的,甚至连州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无法,她只能找一些周边人士打探情况。
据她观察,此地每日午时皆有一青褂打扮,脸上长满麻子的人进入牢狱。
午时是斩首的热门时刻,那人进去时手里还提着两屉巨大的木盒,闻着味儿,装的应是饭菜。
姜芙猜测,这人应是专为死囚送“断头饭” 的供货商。
待那人出来后,姜芙状似无意地靠近他,掏出十辆银子抵在他胸前,低声道:“这位大哥,我想打听点事儿。”
那麻子脸却不为所动,一副没听见她说话的模样,侧过身,避开她就往前走。
姜芙一路跟着他转过两道街口,终于在西巷的一条弄堂里停了下来,麻子脸忽对她转过身。
“姑娘,你方才可吓死我了。那州府牢狱是什么地方,便是连狱卒与探视者有个眼神接触都会被罚薪,你一上来就是十两,这是在把我放在火坑上烤啊。”
麻子脸先是一副后怕的模样看了看她,尔后又将视线黏在她手里的银钱上不肯动了。
姜芙一见有戏,立马露出一副喜笑颜开的神情:“方才是小女子不懂规矩,对不住大哥了。”
她将手里的银两递了一半给他:“这是五两银,大哥好好收着,小女想打听点事儿,若是大哥指点的好,剩下的银两也一并给您。”
麻子脸接过银两,将视线从她手上移开,问道:“你想打听什么?”
姜芙答:“两月前云盛酒楼曾发生过一起命案,死者是朝廷大官,此后知府还从现场带走了两人,你可知晓详细情况?”
麻子脸听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乎想隔着面纱窥清她的真容,好奇道:“你为何打听这个?”
姜芙掂了掂手里的银两:“这你却不必管,说出你所知晓的,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麻子脸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有些舍不下那剩下的五两,遂开口道:“云盛酒楼的死者为礼部尚书曲大人,死因是朱砂中毒。事发当日姚知府便带人将云盛楼围了,尔后又带走了两人,说是仅有他们二人当日经手过那批朱砂。其一是酒楼的账房,他那日正巧要做结算,动用了印泥,其二便是回乡省亲的太子洗马方详。”
“方详?”
姜芙对这名字可不陌生,那不正是她翻墙出府那回,唐瑾和那位董大人去燕春楼要查的人吗?!!
而方详的女儿翠娘,又恰是恭王最受宠的侧妃。若她没记错,那日簪花宴上,郁嘉公主曾说过“翠娘的父亲至今还在牢里”这样的话。
如此,难道这件案子至今还未水落石出?
不料麻子脸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回答:“事发半月后京里就来了人,似是找到了方详下毒的铁证,不日便将他押往建安了。”
听到犯人被抓后,姜芙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疑惑:“方详既已罪证确凿,为何朝廷至今都未对他有所处决?且他都被押进建安候审了,州府为何不肯将那账房给放了?”
麻子脸蹙眉:“京里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那位方大人既是太子洗马,此事显然与太子亦脱不了干系,死的又是朝廷命官,想必京城那边亦是不敢轻举妄动罢。”
他摸了摸脸颊,思考道:“至于那账房,他在方详被定罪当日便被释放了,仅隔了一日却又被人举报说是方详的共犯,便又被知府抓了回去,至今也未查清他是否参与了此事,便一直被扣了下来。”
姜芙皱眉: “可知是何人举报的?”
麻子脸回忆道: “似是安国公府的人…”
听到此处,姜芙算是明白了。
安国公夫人为了让她嫁给楚子然,几番游说皆不奏效后,便生了拿姜固威胁她的心思。
可楚夫人没想到的是,姜芙在得到姜固出事的消息前便被丹娘给送走了,以致并不知晓此事。
也罢,楚夫人既然这么想见她,她便去会会她。
安国公府位于维扬最为富庶的荣安坊。姜芙幼时亦是此处的常客,因此她入府时并未遭到家丁的阻拦。
安国公夫人去嵩明寺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