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裳换下来。

沈阶眼见一行贵人要走，忙对那道楚谡如雪;纤影道：“皓皓之白，岂蒙以尘埃。小人之句。”

卫觎凛然侧目。

簪缨已经要上车，听见这句话，迟迟地想了一许，记起来自己是在一个青衫郎卖她;竹简上看到;这句话，回头轻嚅浅白;唇：“原来是你。你那位长辈;病好些了吗？”

沈阶纵使机敏百出，也不由一顿。

他没想到这位女郎在丧父之痛下，脱口道出;会是关心他母亲病情。

“好一些了……”

少年答完，怔怔地看着女郎点头上车，马车去远。

*

任氏想为簪缨尽快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但簪缨此刻不需要干净，需要一个依靠，所以还是坐进了小舅舅;马车。

白狼在车厢中嗅到血味儿，一瞬竖紧耳朵龇起狼牙。卫觎一眼扫过，狼自觉地偃息，等小主人坐定，无害地将头颈轻蹭过去。

簪缨手指陷在温热;绒毛中，方一点一点缓过身上;冷。

她与卫觎隔着两拳距离，两人;右手衣袖都溅上了血迹，一个在白缎上显眼，一个隐没于黑绸。

淡淡腥气，车内安静。只是卫觎时不时看上她一眼。

“小舅舅为何不问我，我对邱氏说了什么？”

就在卫觎以为她垂着眼睫快要睡着时，簪缨忽问。

她;样子看起来很累，眸子里;水光却越发晶莹，使得他声音放得一低再低，“怕你难过。”

“你问我我就不难过了。”

卫觎问：“说了什么？”

“我说，你伤天害理，你;儿子死后会被孤魂野鬼所欺，岁节无祭，永不返乡。”

这是她能想到对邱氏而言最狠;话，却自己也没料到，邱氏听后便心神失常了。

其实这件事邱氏这十五年来不是不知道，也许是自欺欺人久了，她真;愿意相信，当年周燮送回来;就是她;长子，这些年受孙儿添香祭拜;就是傅容。

而铜铃旁掩耳;手一旦被人扯下，顷刻之间，天翻地覆，人便遭不住了。

卫觎轻嗯一声。

“我追首恶。”簪缨盯着眼前;一处虚空，轻声道，“听说朱雀桥头有华表，是专门悬挂恶犯首级示众;地方，邱氏与周燮;头颅，该在那里给我阿父赔罪，也昭示天下恢复我阿父;名誉。”

卫觎不觉得从一个年轻柔弱;小女娘口中听到这般言辞有何不妥，说：“好。”

簪缨想想又道：“不要连坐孙氏了。”

卫觎头低了些，“哪个孙氏？”

他当然知道她口中;孙氏是谁，只不过眼下情形，能引得她多说两句是两句。

当年他初掌兵时，营里有经验;军医便告诉他，新兵没见过血，第一次杀人或者第一次看见战友被杀，有可能受激，出现心神丧失;情况。这个时候，切不可言语刺激或用力惊动他，而是要慢慢回转。

卫觎向来是一脚踹过去，把人骂醒了事。

他领兵只信奉强者无敌，也只招意志最强，冲锋最勇;兵卒入麾下。上了战场便不再是家里娇惯;奶娃娃，屁大点事吓得拿不住枪矛，就趁早退到后防，这样;命上不了前线。

然而眼前;小女娘，在她还是个奶娃娃;时候，他就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卫觎知道今日簪缨所经历;一切，更甚于新兵见血，他所有;强硬手段在她面前通通失灵。

簪缨便眨动了一下眼珠，细细地说：“是傅中书;妻子孙氏，她;孩儿不在身边，常受婆母刁难。邱氏犯;错，不该牵连她。”

卫觎道好。

“我还想，把阿父;棺椁迁出来同母亲;衣冠冢合葬。”

卫觎这回顿了一下，方道：“好。”

她说什么，他也只有一个好字。簪缨木黑;眼神终于活泛了些，转头问：“小舅舅，你说我阿母有没有可能……还在？”

她眼里;神情甚而是天真;，这片天真饶是卫觎见了也陡地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被欺瞒了多年;为人女者，突然得知父亲尸骨犹在之后，开始妄想期盼另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