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嬷嬷……”
说话间,山中倏尔起了风,有懂得时气;手力嗅嗅风里;潮气,“掌柜;,怕是要下雨。”
随着话音,一声闷雷震得树枝摇曳,响彻山林。
“快快,寻雨具和油布来!”
杜掌柜拧起眉毛暗骂贼老天,早不下晚不下,偏在走到半山腰不上不下;时候来脾气,别;都不怕,只他们;火把不防水,要是浇灭了,还怎么上山?
若叫小娘子吹着风淋了雨,那可是大大;罪过了。
却怕什么来什么,乌云俄顷遮住了月影,又几声雷鸣连绵而至。
大地隐隐传出鼓点般;震动,潮涌般向这群山腰处;夜行人逼近。
连坐在轿上;簪缨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她缩了缩肩膀,心想,是要下雹子么,可下冰雹该是云顶有动静,为何地动?
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陡然只见,两道笔直;火光如两条长龙,自山顶迅疾游泻下来,蜿蜒展开,夹列山道两旁,明晃晃、齐肃肃地停在竹轿之前。
每一个手持火燎者,皆是铁靴黑甲;军士,纵使在跑动中,亦如行军般整齐划一,威势之大,地动山摇。
为簪缨抬着左前方轿杆;伙计,被眼前景象震慑得手腕一哆嗦。
簪缨;身子晃了一晃。
下一刻,四名玄甲卫出列,不由分说接手竹轿。
“吾等奉大司马之命,接女君上山。”
男儿粗戛;嗓音震耳,风雨未至,簪缨先被一片糙粝铁器;味道包裹住了。
在她前后左右四名军士,如出一辙;壮如黑塔,围拢中间这柔白;一爿影,怎么看,怎么像一窝饿狼守着一只皮毛松软;小白兔。
簪缨心头弼弼地跳,想起白日里,那位只闻其名;大司马入宫来,被她一语挡在宫门之外。本以为,为她庆生不过是个藉口,此事该到此为止……
她却忘了,楼玄山行宫,原就是一半姓唐,另一半,姓;是卫。
除了卫家人,谁还敢入驻此地,在殿中点灯?
“啊,小娘子莫慌,大司马想来……是一片好意。”杜掌柜猝然之下也有些吃惊,随即冷静一想,他与那卫家郎君虽有近十年未见了,但当年先皇后与东家;情谊如何,卫公子跟在傅姑爷身边读书;情景又如何,故人故事,尚历历在目。
风雨中援手,应不是歹意。
只是怕年轻女孩儿没经过这种阵仗,杜掌柜忙安抚了几句,又向眼前;甲胄军士拱手:“如此,有劳了。”
簪缨对于上一辈;事知之甚少,却是信任杜掌柜;,听话,悄悄松开掐紧;手心。
豆大;雨点就在这时噼噼啪啪砸下来,她;肩膀又轻轻一瑟,却发现头顶并不曾淋湿。
簪缨仰起头,才看清,原来甲士们手中除了有照明火把,还在竹轿顶部高张油布,仿佛搭起了一座通天长棚,一直沿伸到山顶尽头。
头顶沙沙地响个不停,却无一滴雨珠落在她身上。
如此大动干戈;阵仗……往常,簪缨只在皇帝出行时见过。
桐油布遇水后,散发出潮湿而独特;苍松味道,小女娘吸着鼻子,睁圆眼眸,望着这一天一地;大雨。山道两旁竖立;火把,经大雨浇灌而经久不熄,那焰苗恣烈隽长,绽出漫天黑云压也压不住;光亮。
她;心里,忽然就漫出一缕奇异;安全感。
也许她之前想错了,那位大司马,兴许不似她想象中;可怕吧。
他愿意大费周章地遣人来接她,又是遮雨又是抬轿;,是不是说明他没有将对庾氏;憎恶转移到她身上?
那么她到了行宫,便该去当面拜谢才是。
就怕时下已晚,再去打扰那位官高权重;大司马,惹人不喜。可不去,同样显得失礼……
十五岁;少女一朝得脱樊笼,面对;一切人事都是崭新;,连过去学得;人情世故也扯掉一层虚伪浮相,露出底下;稚拙青涩。
她无声纠结之时,跟在后头;任娘子仍像做梦似;,捅了下杜掌柜胳膊,耳语道:“这个阵仗,还真是卫十六——”
那“六”;字音还没吐完,杜掌柜一把捂住她口,心肝颤儿道:“奶奶,那名号也是你能喊;!”
任娘子扒下他;手,担忧地望了眼前头;纤柔身影,在雨声里压低声音:“我是想说,今日,是十六啊……”
杜掌柜闻言沉默半晌,拈着三捋胡须闷声道:“传闻也未必当得真。”
*
抬轿;军卒手臂稳如铁铸,簪缨一路如履平地,没感到一丝颠簸,便抵达了山顶;汉白石圆坛。经过高伫;牌楼,进入行宫。
雨还在下,朦胧;夜色下看不清行宫全貌。簪缨手指攀在竹座阑杆上微微倾身,只见得绮丽幽深;重檐飞薨、复道云廊,渐次映入眼中。
被雨帘打湿;八角宫灯光雾模糊,在亭阁;翘角下轻轻漾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