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对手
急变,只见一面“卢”字帅旗迎风招展,接而一支精兵宛如一柄出其不意的利剑,以无可匹敌的锋芒将己军捅了个对穿。
穆解柏眸光一深,见对方主帅回营,军心霎时大震,士气瞬涨,而己方经一日长战,兵士们也已接近极限,他虽占有胜势,却未再恋战,当即果断下令收兵。
“将军,对方收兵了,可要拦击?”魏曽明立刻请示道。
卢觉镝自知他带的这支精兵历经几日长途奔波,已是强弩之末,刚才不过是拼尽余力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罢了,他默然看着越沽军迅速退回玉蹈城,并未下令拦击。
卢觉镝回帐后,写了一封请罪疏,与当日军报一道送往京城。
半月后,冯娓钥朱笔批复的请罪疏送回他手中,处置了擅自给他发京中急报的城门校尉,至于他擅离职守的罪责暂且先记下,让他安心打仗,日后论功绩,或可将功折罪。
越沽国的地势多数险要,乾桑军攻陷穹岺关,也只是打开了一个小缺口,这个玉蹈城被穆解柏守得像个铁桶似的,简直让他们无从下手。
卢觉镝隔三差五发动一次小规模攻城战,时日一久,玉蹈城的守兵便有些疲于应付。
又一月后,东面的长汩军攻陷寅周城,打开了另一个缺口。
卢觉镝气定神闲地把玉蹈城的守兵耍着玩了七个月后,见时机成熟,遂以雷霆之势发动了一次强攻,军中新型的冲车、重弩、抛石机等,这才首次亮相。
越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高强度的攻城战持续了三日,穆解柏见士气逐渐涣散,且城内粮食也将耗尽,不得不下令弃城,玉蹈城接而被攻陷,乾桑军战线推进三十里。
越沽国占着地利之便,穆解柏又用兵奇诡,这场仗打得可谓艰苦卓绝,幸而乾桑军背后有雄厚的国力支撑。
钢狴军和长汩军两面夹击,双方互有输赢,在登龆关之战中,卢觉镝被穆解柏射来的飞箭擦过脸颊,划开一道鲜红的血口,若他身手稍慢半瞬,只怕已被一箭洞穿颊骨,而在芋界之战中,陷在混战里的穆解柏被卢觉镝一箭射歪头盔,若不是跟随穆解柏的亲卫扑身撞偏了他的坐骑,穆解柏恐怕已当场殒命。
两人不相伯仲,创造了诸如反败为胜的“滂菠之战”,以少胜多的“芋界之战”,巧夺险关的“登龆关之战”,声东击西的“咕城之战”等一场又一场留名史册的战役。
战线在反复拉锯中缓慢地逐城推进,卢觉镝率领大军兵临越沽国国都辍沣城下时,花了整整三年。
辍沣城坚守了五个月,直至武备耗尽,穆解柏战死殉国,最后才破城。
先锋营营长狄迁榷向卢觉镝请示如何处置穆解柏的尸体,按以往诸战的惯例,该是斩下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
卢觉镝默然半响,道:“找人把他葬了吧。”
狄迁榷听得将军如此吩咐,不觉有些惊讶,将军与这个穆解柏打了好几年仗,穆解柏今朝兵败,他还以为将军恨不得将穆解柏剁成十块八块呢!
燕恪镗却能明白将军为何这么做,留穆解柏一个全尸,是将军对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所能表达的全部敬意。
燕恪镗看着穆解柏插着几支箭的尸身,他的遗容犹含无悔与坚定的神色,越沽国独木难支,穆解柏又有一身铮铮铁骨,宁死不降,注定是逃不过战死的命运,但他一生都忠于自己的职责,也算死得其所。作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或许是最荣光的归宿。
卢觉镝带兵踏进越沽国皇宫时,越沽国君已自尽死在王座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匕,鲜血沿着王座蜿蜒淌满一地,宣告着越沽王朝的终结。
卢觉镝在空旷的大殿中默立半响,终而转身走了出来,踏着萧瑟的残阳余辉走下殿前的长阶。
战事至此落下帷幕,接下来只等朝廷派来的官吏接管治理,他便可以班师回朝了。
三年岁月枯荣,不知孚栀城里今春的杨柳是否都绿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