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
俩人走在一块时,他总得低头看她。
颜籁有时真怀疑,林鹤梦那点儿弓背就是因为从前总俯身和她说话造成的。
会议室的领导都下到一楼去了,颜籁也跟着林鹤梦大步往楼下走,“鹤哥,你们接下来什么安排?”
话音刚落,有人急匆匆往下跑,和颜籁擦肩而过,撞得她肩膀一斜。
她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肩膀,目光依然看着他。
他眉头却皱了起来,冷冷道:“撞了人不会道歉?”
音量不高不低,正好足以楼下的人听到。
楼下的人停住脚步,仰头往上看。
“没事,只擦了一下。”
她赶紧拉了拉他。
见她害怕起矛盾,林鹤梦将心底徒生的戾气压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给旁侧留出一大条路,接着才缓了语气说:“我下午会去金乌山勘察环境痕迹。”
颜籁仰着头,目光闪闪地看他,“那,你去金乌寺吗?”
“第一现场已经取证结束了,应该不用去了。”
“哦,这样……”
她顿时有些怏怏,“下午我和师父还有科长会去金乌寺勘察文物,看来和你不顺路了。”
“满满,都这么大了,还黏人吗?”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轻轻点了点。
言语戏谑,浅色的眸子里却泛着温软的笑意。
她已经二十五,不再是十五了。
走上职场,比她还小的新人都得管她叫“姐”了,可在林鹤梦身边她似乎总还是那个十五六岁长不大的小姑娘。
在外人面前,她总要端几分架子,拿出些成年人的可靠来。
可一面对林鹤梦,什么成熟,什么端庄,都到了爪哇国。
她是乐意在他面前做个孩子的。
也仅有在他面前,她还能找回几分遗失的童真。
她微挑着下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他便又笑了。
“小丫头片子。”他揪了揪她的鼻梁。
阳光从窗户斜照下,落在他肩上。细小浮动的尘埃在他肩头盘旋跃动,布下一层淡白的光。
颜籁皱着眉头,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他侧头看去,“嗯?沾什么了吗?”
“灰尘。”
她踮脚替他掸了掸,直到确认他肩臂整洁而挺拔,她放下手臂,温浅笑道:“给你祛秽了,加油,林法医。”
这一声“法医”,是对那些闲言碎语的冲洗。
世人大多肤浅,只凭自己一双眼睛猜忌好恶。
旁人怎么看待,她不在乎。
他能从生活泥沼里爬出来,仍然帅帅气气站到她面前,她就信他有志者事竟成。
——
下午,她跟随张头还有陆文谦抵达了金乌寺。
金乌山的庙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建筑保留着修旧如旧的古朴瘢痕。在一届又一届来往的师生群体中口口相传,成为了个颇有些名气的写生打卡点。
颜籁虽不生于金乌山,但也是在金乌山长大的,见多了庙里都是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学生,从没见过这庙里这么清净的模样。
自从金身像事件发生后,庙里闭门谢客,内外清净寂寥,颇有些佛门重地的庄严了。
他们文物局第一站就来这,是因为这种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庙,往往都传承着一批珍贵文物——或是战乱时期的疮痍古董,或是和平盛世里善男信女的捐赠香火。
寺庙住持前来接待了他们,又着了一个小和尚,带他们一行人去庙里收藏文物的库房。
路上,好动的小和尚问颜籁:“女施主怎么称呼?”
“我姓颜,叫颜籁。”
小和尚笑着说:“我们以前的方丈说我们庙同颜姓施主有缘,他老人家还供过一盏长明灯,灯下也写着颜。”
小和尚不知道,颜籁却知道。
那盏灯供的是她外公,颜万山。
外公常来寺庙,却不信佛,每次来他都只走侧门,绕过正殿,直达后院。
小时候,颜籁问过外公,为什么别人都拜佛,他不拜。
外公说,有人的佛在身外,是境外法相,有人的佛在心内,是境生法相。
颜籁问他,那你的佛呢?
外公看向金乌山主峰,指着那儿和她说:“在那儿。”
颜籁懵懵懂懂,问外公:“是家里吗?”
外公一怔,随即大笑起来,说:“是啊,我的佛,就是满满。”
回忆短促被打断,小和尚指着一扇库房门道:“就是这了。”
那绝不是电视剧里糊弄的一块木门栓把锁那么简单。
颜籁都没想到一座庙的地下库房,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