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君篇(五)
池间月生,树影阑珊。
陈细君一路昏昏沉沉,被侍女半扶半拽着,进了一处雅阁。
忽闻咔嚓一声门响,她将头埋在软榻上,软榻温香柔软,叫人不觉放松警惕。
忽然耳畔一阵风声,夹杂着一股潮湿的口臭味,令她瞬间清醒。
她一凝神,才觉身前,彻侯正倚着床榻,一只粗手正抚着她的脸颊。
她随即支起身子,一垂眸,见身上衣物整齐,不觉松了口气。
“公主不必紧张,我景国人从不欺负女人,若非公主自愿,臣自是不会欺负公主。”他□□着,眼神邪魅。
陈细君紧咬下牙,不觉将下唇咬出了血来。
“若是阁下无有歹心,有何故进这间屋子呢?”她抬眸一望,眼中却是一片朦胧。
她拔下头上金簪,迅速在小臂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痛感使她神色骤然清醒,她强撑着站起身,可还没走两步,便跌到在地。
“公主当心!”他一双咸猪手便要来扶她,陈细君咬牙隐忍,伸手欲将他一把推开,臂上却觉一阵酥软。
“滚!”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怒喊。
可来人若猛兽般粗鲁嘶喊,便来撕扯她的衣领。
房门“咔吱”一声骤然推开,一阵寒风顿然吹拂着陈细君的玉面,让她不觉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男子阵阵痛吟,伴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她不禁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短暂聚焦,才见一个模糊白影骤然在她面前停下,静静蹲下身来。
“公主可有受伤?”声音清脆隐隐带着些许磁性,闻声格外熟悉。
“即墨允?”她伸手便要来摸,却被他一把拉住。
“是臣下。”他淡淡道。
陈细君轻抿着薄唇,欲将一腔苦瑟尽数咽下,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泪光。
“带我走罢。”她垂眸挤出一抹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即墨允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向之前那样,将她背在身上。他缓缓走过连廊,却是一顿足,停在一处。
“怎的?可是本宫重了,阿允背不动了?”她调笑道。
即墨允一垂眸,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公主,别哭,臣会护着公主的。”
他声色温柔,神色却是有些茫然,明明如此安慰之言,却被他说着这般别扭。
陈细君微楞,垂眸才见泪水已然浸湿了他半个肩头。
她许久未曾这般哭过了,毕竟她向来孤身,若不坚强,倒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对,对不住。”她抹了抹眼泪,不觉环住他的细颈,靠得近了些许。
晚风送寒,佳人送暖。
好在从今往后,这宫墙深深,再也不用她一人孤军奋战了。
她淡然一笑,贴了贴他的耳根。
*
晚春的微风轻轻卷帘,吹拂起少年的脸颊。
少年将军身形精瘦,一袭素衣立于案前,青丝披散,在光晖之下脸颊微红,显出几分青涩。
他眼神落在案前一副刚绘好的丹青之上,轻轻捏起,细细端详。
君湘一探头,才发觉丹青之上描绘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即墨允本人。
只不过画中人更为成熟,下巴长了美髯,看上去更为淳朴。
眼前人手持着那张薄薄的绢帛,看得出神。
“这是前日听闻你得胜归来,一时兴起,想着你的模样,这才作的。”陈细君不知何时竟窜入他身后,不经意挡在书架前,面上浅笑,嘴角一抽,带了些许尴尬。
即墨允冷面抬眸,看了一眼丹青,抬首看向陈细君,才听她匆忙解释道:“你从军多年,本以为会变得像那些在潇姐姐府上见过的,粗野糙军汉子一样,多少带些军爷的架子,如今看来,阿允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反倒是,更水灵了些。”她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嘴角笑意更浓。
即墨允眼神上移,才见她背后书架之上,仿佛放置了不少绢帛,看上去个个保管妥当,不落尘灰。
他随即顺手翻出一卷,袖口不慎在陈细君额间轻轻一点,让她一双凤眸微楞,指尖轻颤两下。
“不......不可!”她眉头一皱,厉声阻止,可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副丹青在即墨允眼皮下徐徐展开,画中人衣不蔽体,白花花的肩膀坦露在外,眼神虚弱,下唇紧咬。这画风倒是同案上那副有所不同,倒像是......
君湘注意到,即墨允剑眉微挑,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彼时画中人正是顶着他那张清秀玉面。
他随即又展开两卷,图中姿势各异,只是无一例外,全是顶着他那张玉面。
他指尖微颤,轻手将画卷放好,恭谨道:“公主,是臣得罪了。”
陈细君全程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