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线莲之茎

青年在背后咒骂自己，毫不留恋地出了实验室。

没有回头。

◎

诸伏高明再次见到朝彦晴的时候，那位不拘一格的朝彦小姐正坐在长野县警总部的交通部里，用小勺一勺一勺地舀着布丁。

弹滑可口的布丁入口，朝彦小姐瞬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仿佛一朵向阳而开的向日葵。

“朝彦小姐？”

路过的诸伏高明叫了她一声。

朝彦晴听到了呼唤，缓缓扭头，看清来者后笑得更开心了。

“前辈！”她依旧带着眼罩，墨蓝长发不羁地绑成了半丸子头，“又见面了。”

一旁穿着制服的交通部女警先是疑惑地瞥了一眼朝彦晴，又望向诸伏高明，“朝彦小姐……认识搜查一课的诸伏警部吗？”

“认识呀。”朝彦晴嗷呜一口吞下大口布丁，慢悠悠解释，“是厉害的大学前辈哦。”

“朝彦小姐为什么会在交通部？”诸伏高明问。

“是这样的，有个飚速的飞车贼抢了我的包，交警帮我追回来了。作为受害者，我来这儿做笔录，正好碰上交通部的电脑出了问题，专业勉强对口，我就帮他们修好了。”朝彦晴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解释，“这位美女交警竹内小姐为了表示感谢，请我吃了味道不错的布丁。我吃完布丁就回去。”

诸伏高明理解了状况，微微颔首。“不过……我本以为，朝彦小姐昨天会和毛利先生他们一起回东京的。”

“我又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当然也用不着和他们一起回去。”朝彦晴不以为然，“再者说，我来长野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神岛，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就空手而归，也太亏了。”

神岛实鹤，朝彦晴的工作搭档。

也是朝彦晴找上毛利小五郎的原因。

“关于神岛先生，在下在毛利侦探那儿有所耳闻。”诸伏高明开口道，“朝彦小姐曾经告诉毛利侦探……神岛先生的老家，在长野。”

“是呀。”朝彦晴没有否认，捏着勺子把的手一晃一晃，“所以我就拜托毛利先生来长野调查了。”

“那，朝彦小姐自己来一趟长野的意义何在？”

朝彦晴怔愣。

“我乐意。”她很快回过神，哼哼唧唧闷声回答，“反正也没人管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罢，朝彦晴铲下一大块布丁，孩子气地一边咀嚼吞咽，一边小声发出呜呜嗷嗷的声响，像只埋头进食的大型猫科动物幼崽。

进食完毕。朝彦晴抬头望着诸伏高明，问：“前辈，你们昨天的案子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啊……那就恭喜咯。”

朝彦晴反应平平，只是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上的布丁，找一旁的女交警竹内要了张纸巾擦嘴，然后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从坐姿改为站立。

原以为朝彦晴会向他询问凶手以及案件的其他细节，诸伏高明甚至都在内心里打好了周旋的腹稿，可是她当下的表现明显告知了自己“她对这些细节全然不在乎”。这反倒让诸伏高明不知道话题要怎么继续。

朝彦晴似乎看出了诸伏高明这短暂的念头，耸肩摊手，“不该我知道的，我是不会开口问的。给前辈添麻烦的事情，我一般会酌情选择合适的来给前辈添麻烦。”

“酌情选择？”诸伏高明挑眉，“比如？”

朝彦晴向前一步，凑近了诸伏高明。那只棕褐右眼像是颜色极深的琥珀，盛放着激情四溢的日光，澄澈而透亮，和她试图伪装正常的墨蓝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可以，今晚下班后能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她郑重问道。

诸伏高明反问：“为什么？”

“很简单。”朝彦晴笑答，声调轻快活泼，像是小把戏得逞的小女孩，“因为我对前辈一见钟情了呀。”

目睹这一记突如其来的直球告白，一旁伸手去桌上拿手机的竹内小姐大惊失色，僵在原地，石化当场，手滑得差点没抓住自己的手机。

好险。交警小姐连忙握紧自己几近脱手的手机大喘气。差点就摔到地上了。

被告白的当事人诸伏高明反而依旧维持着素日的平静模样，好似只是收到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关怀般，礼节性地注视着朝彦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朝彦晴又逼近了一步，笑意不减。

“这个邀约……”她缓缓解释，“前辈可以理解为……我在追求前辈。”

“朝彦小姐。”

诸伏高明叫了她一声。

“明白了、明白了。”朝彦晴眨了眨眼，很快又退后两步，和诸伏高明拉开了距离，“这样就不会吓到前辈了吧？”

诸伏高明沉默。

其实并不是被吓到，他很清楚。他们之间那种自然的熟稔，无限放大了他心中那种荒谬至极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