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不断
前离席了,在场所有人像是都暗自放松了紧绷的弦,一场无形的刀光剑影似乎也就此暂时告终。
卫珩也携我离了席,回暂住寝殿的路上,他略显厌倦地将头顶的官帽取下拿在手里,一步步走得很慢,清寒的月光懒散地洒在下来,给他周身渡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光。
行宫的雪夜寂静而冷清,四下无人,唯有路两旁的长明宫灯散发出为数不多的暖黄色光芒,仿佛想要生生撕裂这死寂的长夜。
我用很轻的声音试探着问道:“楼主……会畏惧陛下吗?”
“畏惧……”卫珩低声重复着那两个字,扯动唇角轻笑了一声,似乎饱含着轻蔑与不屑,“这世间还没有什么值得我畏惧之事。他不敢动我,我步步为营也只不过是怕牵连阿笑罢了。”
“方才宴席上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
提起宴席上被赐死的女子,我的语气略显遗憾,虽与她并无交集,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而无辜的生命,且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卫珩极轻地呼出一口气,缓了缓才说道:“陛下疑心她擦手是因着嫌恶。他向来喜怒无常,在他面前行差踏错半步都会顷刻丢了性命,人命之于他,不过是件能以任何理由定生死的玩物。”
他没有停住步子,举目望向夜幕中忽而变得朦胧模糊的月,长眉微凝,眸光显出几分惆怅:“要想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再发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卫珩转头看着我眉眼弯弯地低笑起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是珩疏忽。早先便已吩咐人去另做了吃食,恰巧我也有些饿了,一起用罢。”
我十分窘迫,垂下眸子默默点头,下一刻才想起,夜宴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佳肴,他却分毫未动。
“可楼主为何适才只顾着饮酒?”
“大约是菜色不合胃口。”
话音刚落,白寒笑便从后头追了上来,还正大剌剌地喘着粗气:“可把我饿坏了,快去着人再做些吃的送来!被我那王叔盯了一晚上,我是一口菜也未下肚。”
“早有准备,走吧。”卫珩轻歪了一下头做了个示意。
我们回到寝殿时,宫人正将热腾腾的饭菜呈上,丝毫不比宴席上的逊色,这两位都是将“食不言、寝不语”刻进骨子里的世家公子,一顿饭吃下来桌上安静得出奇,竟也并未显得尴尬。
在我看来大抵是美色当前的缘故罢。
一直到停了箸,白寒笑才微皱着眉头有些责怪地说道:“阿珩,你今日冲动了些。”
相反卫珩倒是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才开口:“你说张真源?我早查到他品行不端,更是勾结吏部买卖官职,萦回此次留于都中便是为此事搜集证据,今日他自个儿撞上来,就莫怪我揭了他的老底。”
“可那周枕,分明是王叔的人……我竟不知你与他相识。”
白寒笑沉吟片刻,目中流露出意外之色,显然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其余的神色则令我有些看不透。
卫珩闻言蹙眉摇摇头,神情也略有几分不解与凝重:“我与他素不相识。你知晓,我一向不与朝中人往来,至多是点头之交。今日即便不是周枕,我也自会应对,唯独算漏了他会替我解围而欺瞒陛下。”
“莫非是王叔授意?”白寒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
屋内只有我们三人,静悄悄的,只有卫珩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发出的声响,他思忖了半晌才道:“不像,也无甚道理。”
见此情形,我自觉插不上话,于是便去倒了两杯茶端给二人,白寒笑三两口饮罢了茶便起身要离开,临走前草草吩咐了须尽早摸清周枕的底细,以及明晨还要早猎,尽早歇下。
我将白寒笑的斗篷递了过去,卫珩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也未多说什么,颔首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