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延真观
[第十九章]
陈菱菱在季家坐立难安,她见不到陈小霜便觉得自己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
季濂一边花了很大的心力安抚住陈菱菱,一边拜托了沈云从去张府外留心打探。
沈云从盯了有三日,确定没出乱子才来将详情告知:“起先是有人到过张家外头的,瞧着像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在门外徘徊却不叩门求进,待了有一日便匆匆离去了,之后再没来过。”
陈菱菱惊慌大叫:“那一定是我爹娘!他们是来抓我的!”
季濂却甚为疑心:“没有见到人,他们怎肯轻易离开呢?”
沈云从看陈菱菱一眼,怕吓着她,扯季濂到旁边,小声地猜测道:“我听说从水里打捞起一具女尸,泡了有几日,面目全非,实难辨认,很可能那些人以为投水而死的是这个丫头。”
就算是大户富户,出了命案,被官府查起来也是伤颜面的事。
或许正如沈云从所言,此事被张冠李戴,更买卖双方达成一致,于是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不过季濂还是谨慎地多等待了一日,在等待的间隙,他遣人去张府,说有要事请见张二娘子。
张瑞绮照旧觉得他胡搅蛮缠,回了一句:“我是女眷,不便见外客,何况是男子。”
她对他疏冷到这样的地步,甚至没有好奇他为何如此郑重请见,也丝毫不关心他说的那件“要事”是什么。
季濂被怄得彻夜难眠,次日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上人几乎是硬闯进张府。
张府的小厮客气拦阻:“季郎君,我们晓得你与郎君交好,但起码先容我等进去禀报一声……”
“我今日来,不见宣文,是要见你家姑娘。”
“那就更需要通禀了。”
“昨日已差人来传过话了。”
“季郎君请稍待……哎,这万万不可擅闯!”
张家府宅,季濂熟门熟路,他知道张瑞绮住在哪座院内,根本不必旁人引路。他是长驱直入,却吓得小厮和内院的女使们个个惊慌失措,不拦不行,拦又不敢。
秋花已显单薄伶仃相。
张瑞绮听见嘈杂声,迟疑着扭头去看时,季濂冲开众人拦阻,片刻就近到她的眼前。
“你……”
早间起来没有多久,她的神思还较为迟钝,启唇说话时,手指尚攀在秋芙蓉的枝叶上。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失礼,”季濂站在她的面前,神情诚恳地说道,“请你宽恕我的冒犯之举,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小霜端了热茶从屋里出来。
陈菱菱一见亲姐,立时哭着扑了上去:“姐姐!”
小霜被裹在斗篷里的人劲力一带,趔趄着单手托住茶盏,热乎的水泼在手上。听着声音耳熟,她拨开兜帽,看见陈菱菱带伤的脸,当下惊得摔了茶盏,连忙捧着对方的脸问:“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张瑞绮走近来瞧,果然见是陈菱菱,脸上带着几道血伤的陈菱菱。她下意识捂住嘴惊呼,却反应迅速,即刻斥退闲杂人等,且严令他们管好嘴。
陈菱菱伏在小霜的怀中,断断续续地哭诉:“……你不肯应徐家的婚事,爹娘贪钱,没过多久就把我卖给了高家……高家刻薄奴婢,我在那宅子里挨打挨饿是家常便饭……”
她说打得身上痛,忍耐不住,逃过两次,都被抓住了,换来的是更严厉的毒打。也曾被打怕了,不敢再逃,可是一晚她在院中打水,险被醉酒后的高家子弟□□,她宁死不从,咬伤了对方,又得一顿棍棒教训,剩半条命被扔进柴房。
后来,终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跑了出来。
陈菱菱声泪俱下:“多亏遇到季大官人,我才没有被高家抓回去……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我都差点见不到你了!”
小霜心疼地摸她脸上、额头的伤,撩起她袖子,又见其两条手臂上的瘀伤斑驳,青的青,紫的紫,便忍不住搂住亲妹泪落涟涟。
张瑞绮觉得陈菱菱可怜,但一时不知在这种情状下如何是好:“你爹娘将你卖给高家做奴婢了,若是高家来要人,我断没有扣住你不放的道理。”
她无可奈何地对那做姐姐的说道:“小霜,我们护不住你妹妹的……”
季濂如实相告:“想必一时半会儿高家不会来人,我是等了几天才带她来见你们。陈菱菱私逃那日,正投水死了个丫头,似乎身高体态与她差不多,被暗流卷走在水里泡了几日,面貌无法辨别,高家和陈家人错以为是她跳水寻死,一直也没敢报官。”
他这样说后,张瑞绮悬着的心稍微踏实了几分,转而另生忧愁:“可是,一个大活人又不是物件,我也不能藏她在家里的……”
是啊,要不露端倪地藏一个活人,很难。更危险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要是传出去,高家不肯善罢甘休是其次,恐怕陈菱菱又得羊入虎口。